而这些，都是许烨从未见过的。
  他自小衣食无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即便是到了现在的岁数，也最多是去高档商场买。
  任煜站在菜摊前跟菜贩砍价，许烨眼见着任煜将两位数一斤的砍成了个位数。
  他震惊于任煜的熟练：“我草，牛逼啊。”
  在面对让他惊讶的事情时，语言系统自动退化，只会使用贫瘠的言语来表达情绪。
  任煜手里提着刚刚的战利品，朝许烨眨眨眼：“基操。”
  许烨默默竖起大拇指。
  逛了一圈下来，两人手里各拿了几大包，少说一周的量有了。
  在过去的一年里，许建成自身难保，自然分不出时间去管许烨，许烨便顺理成章地搬回了他们租住的小屋。
  而如今许建成被定了罪，他名下的财产多数被查抄，包括被许建成转移到许烨名下的房子、车子，都一并充了公。
  许少爷一朝由阔少沦为了穷光蛋，兜里一共掏不出来几个子儿。
  好在，他在盛鼎工作的这几年工资，算作他个人劳动所得，被幸免于难，多少也能解点燃眉之急。
  任煜在厨房做饭，经过这几年的做饭训练，他的刀工进步飞速。
  许烨被他赶出了厨房，只能无聊地坐在沙发上等吃。
  小猫再次跳上他的膝盖，窝在他怀里打盹。
  乐乐哪里知道人类的心事？它只是一只喜欢撒娇卖萌的小猫。
  许烨抚着它，边给沈郁林拨去电话。
  自从沈郁林知道了许烨要做的事，就时时刻刻地盯着他，生怕他又干出一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来。
  许烨知道他是担心，也就随他去了。
  而此刻消耗一年时间去完成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沈郁林有权利第一时间知道。
  至于沈叔和林姨，他怕耽误他们的时间，便只简短地发去消息报喜。
  嘟嘟声没响两声便被截断，沈郁林的声音随之传了过来：“喂？”
  “都结束了。”许烨只简短地汇报，其中的曲折都被他一一略过了。
  沈郁林在电话那头沉默几秒，带着鼻音说：“许烨，你自由了。”
  “谢谢。”许烨轻笑一声，又起了逗弄的心思：“你哭了啊？”
  沈郁林果然破功，嘴硬道：“怎么可能，你都没哭我哭什么？”
  许烨便装模作样地演，呜呜几声：“我哭了啊。”
  沈郁林：“......滚。”
  许烨便大笑。
  沈郁林知道许烨在哄他开心，但还是心疼这个朋友。
  虽然许烨话里轻描淡写，但这条路并不好走。
  沈郁林嘴上喜欢喊他许少爷，但也真心希望他能当一辈子的少爷。
  许家的事，他作为许烨多年好友，再清楚不过了。
  他当然支持许烨去做，只是仍然会担心。
  但许烨做到了。
  那么，未来，皆是自由。
  沈郁林吸吸鼻子，干脆不掩饰了：“许烨，恭喜你。”
  他少有的正经，许烨也正色起来，由衷地：“谢谢。”
  沈郁林还是不习惯煽情，被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便迅速转移了话题，问他今后的安排。
  说实在的，对于未来的安排，许烨还一无所知，眼下也想不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他只好道：“还没想好，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沈郁林回他：“嗯，休息一段时间也好，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喊我。”
  许烨毫不客气：“当然，需要钱的时候少不了你。”
  沈郁林嘴上回他滚，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只要对方需要，他们都会给的。
  与此同时，任煜将饭菜端上桌，喊许烨吃饭。
  许烨抬起头，正好看见任煜在解围裙。
  他便冲电话说：“好了，你忙吧，我要吃饭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常常认为自己是不幸的，从未感受过爱的家庭压着他的脊梁，逼迫他下跪，俯首。但沈郁林又总会在他颓唐时及时赶到，扶着他的手臂，让他站直了。
  而此刻，他的另一边，又多了任煜。
  要是问现在的许烨，还会认为他不幸吗？
  许烨肯定会自信地摇头。
  不，我是幸运的。
  *
  没了许建成的威胁和工作的不便，许烨终于可以大方地在朋友圈宣示主权。
  起初还是偷偷摸摸地放些边角料：例如一杯现磨的咖啡，照片角落偶然露出的一只手；例如抚摸小猫的那只手；例如他自拍角落露出的一点下巴。
  偏偏这些照片还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仿佛在等着人发现、询问。
  如许烨所愿，次数一多，一开始的巧合也变成了刻意，都纷纷询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许烨没有作出回复。
  当天晚上，许烨发送了一条朋友圈。
  没有配文，只有一张照片。
  偏黄的灯光下，两只交叠的手，一只要明显大一些，而他们的无名指上戴着一圈素戒。
  评论区一连串的问号，紧接着演变成了祝贺。
  沈郁林作为知情人，首当其冲扣下了一串神秘数字。
  许烨对此丝毫不知情，他发完朋友圈便和任煜吻到一块去了，哪还有空关心手机里的其他人？
  戒指是任煜买的。
  自从他们说开了之后，任煜知道了很多年前他为许烨亲手制成的戒指还被好好保管着，尽管许烨很想把戒指重新戴上，但还是被任煜阻止了。
  那枚戒指过去太久，面上也有了划痕，实在配不上许烨。
  他便一直盘算着为许烨、为他们重新购买一枚。
  但许烨在这一年里都忙于关于许建成的案件，他帮不上其他的忙，唯一能做的便是在许烨需要的时候送上怀抱，买戒指的事情便一直被搁置。
  直到这件事落入尾声，买戒指的事情才重新被提上日程。
  许烨的那枚戒指是任煜精挑细选过的，连生产日期都选择的是许烨的生日。
  简单、干净的素戒，戴在许烨漂亮的手指上，肯定很好看。
  是的，漂亮。
  任煜一直都认为许烨很漂亮，不管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脸蛋。
  至于送出戒指的时间，任煜一直挑选不出一个好时机，那盒戒指便被放在了外套兜里。
  他的想象很美好，也许是在烛光晚餐上，烛火摇曳间，他看着许烨的脸，为他送上戒指。但最终却没能实现，戒指盒被许烨发现了。
  也不是故意的。
  许烨本打算帮任煜收拾一下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在干洗之前看看有没有遗落的物品，结果摸到了一个正方形的东西。
  当任煜洗漱完出来，看见许烨手里拿着戒指盒在端详，任煜恨不得立刻穿越回几个小时前，他一定把戒指盒拿出来放在另一个安全的地方。
  许烨晃了晃手里的盒子，笑着说：“是给我的吗？”
  任煜只好承认：“嗯。”
  许烨扬眉，伸出手来：“那你来帮我戴上吧。”
  任煜便走过来了，打开戒指盒，小心地为许烨戴上那枚戒指，戒指和许烨的无名指很吻合，也同他想象中的一样，很漂亮。
  他还想为自己戴上，却被许烨拦住，接过戒指盒，牵着任煜的手，将戒指推进任煜的无名指。
  两只手牢牢地牵着，许烨愉悦地晃动，镜头对准他们的手，留下纪念。
  任煜看着他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很快把手机扔掉，扭过头来同他接吻，吻势很凶猛，一刻不停地撬开他的齿关，舌尖在彼此纠缠，闷哼声在耳畔诱惑着他们往更深处去。
  任煜无暇再去想许烨刚刚做了什么，手掌抚摸着许烨的脸颊，专心致志地和他亲吻。
  他们一步又一步地倒退，共同躺倒在了床上。
  许烨在上，手撑在任煜的两侧，看着任煜微红的脸颊和微眯的眼眸，轻轻地笑。
  他们再次亲吻，比方才要轻柔些，许烨直起身子，任煜便追着直起腰，手肘撑在床上，仰着头亲。
  衣服被随意扔在地板上，有他的，也有任煜的。
  任煜动弹不得，只能由着许烨来，他扶着许烨的腰，担心他会跌倒。
  彼此已然熟悉，不需要过多探索便可以寻找到那处关键，许烨的声音变了调，混杂着低骂。
  许烨在海洋上浮浮沉沉，不知漂浮了多久，身上被阳光晒干，又很快被海浪弄湿。
  他迫切地需要支撑，唯一能触及的，却是无边的海洋。
  但他并不害怕，反而躬身去亲吻浪面。浪花亲昵地贴着他的脸颊，又将他送上新高度。
  没关系，夜还很长。
  许烨的朋友圈，任煜第二天才看见。
  他望着身侧睡熟的许烨，手臂还横在他的腰上，被汗弄湿的发搭在额前。
  没过多久，常年没发过朋友圈的任煜，发出了最新一条。
  相同的配图，不同的是任煜加了句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