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作者:fiveseven      更新:2025-10-18 16:18      字数:3300
  如棠闻不出来,只觉得是“大地”,或者是潘海利根的某一款。他松开商柘希,不得不承认,哥哥越来越像个成熟的男人。不只是因为他会开车,用香水,跟女人约会,而是他的眼神,仿佛在看护什么的眼神。
  一个成熟男人总有自己的秘密。
  “好吧。”
  “你什么时候回家的?”轮到商柘希问他了。
  如棠整理画笔,说,“给你发完消息就回家了,还让厨房给你炖了鸽子汤。”
  “你一直在学校?”
  商柘希话说到一半,电话突然响了,看清来电显示却不接。商柘希看一眼如棠,如棠不看他,商柘希说:“工作的事。”
  “哦。”
  商柘希走出去接电话,如棠收拾完画笔,扭头看商柘希买的花。
  花瓣有丝绒一样触感,如果吻上去,撕咬它们,哪怕像捧住英俊的石膏像一样捧住茎叶,哪怕像吻爱人一样吻。
  吻太多了,也像濒死的蝴蝶一样塌落。
  第2章 朱丽叶
  夜深人静,商柘希在沙发上坐着看电影,商永光突然回家了。客厅没开灯,雪白的车灯光反射进来,窗前笼着的那一层抽纱窗帘像水起了涟漪。商柘希一动不动,依旧专心看电影,商永光径直进门,打开灯看到他,又看到伏在商柘希腿上睡觉的如棠,顿住了脚步,说:“又看电影。”
  商柘希看他一眼没说话,仿佛怕惊醒如棠。
  商永光一个星期只有两三天在家,每次都撞上他们哥俩在一起。如棠换了睡衣,头发散开,蜷缩成一团,披着毯子捂得严严实实,睡了有一会儿。电视占据半面墙壁,商永光皱眉,他们每次都看这种吓死人的东西。
  《德州电锯杀人狂》。
  “明天来我办公室,谈一下那个两千万的企划。”
  “知道了。”
  “带小棠上去睡,像什么样子。”
  “知道了。”
  商永光抬脚走,想起什么回头说:“你今晚去凯悦饭店了吗?龚总说,看到你跟余家千金在一起。”
  商柘希过一会儿才说:“没有的事。”
  商永光说:“这个不用瞒我。”
  商柘希说:“龚总认错人了。”
  商永光嘿嘿冷笑,摸着下巴说:“如果能娶到余行长的女儿,也是你高攀。这方面我不管你,你一直聪明得很。”
  商柘希不言语,商永光喝多了,跌跌撞撞上楼去了。等他走了,商柘希低头看如棠的脸,方才的对话没吵醒如棠,但不知什么时候毯子被蹬开了。商柘希握一下如棠冰凉的足尖,说:“小棠。”
  如棠并不应答,翻个身,脸伏在他腿上。
  “小棠,回房间睡吧。”
  如棠伏着不动,呼吸声均匀,仿佛睡得很沉。
  商柘希等了半晌,手落在如棠的头发上,像抚过乌黑柔软的绸缎。夏天快要结束了,天气一样闷热,花园传来唧唧的虫鸣声,风轻轻吹动垂地的窗帘。冬青刚修剪过,空气中仿佛还有树叶的味道。
  昨天文姐说,过两天请园丁来整理几丛月季,花开得太多了,蓬乱地堆在架子上,在整齐的草坪上投下一片荫凉。商太太在结婚那一年种下的花,商永光有一次喝醉了,对着两个儿子说,他没见过这么野心勃勃的植物,那些花甚至爬上了露台。
  他说,仿佛这里是死人的坟墓。
  商柘希没被这种话吓到。商老头在外面养着情妇,不经常回家,但他还是和如棠住在这个房子里。
  如棠也不会被吓到,那一次商永光发酒疯,让司机拿剪刀把月季修剪得光秃秃,如棠在露台上托着腮,看着不停掉落的花苞,轻飘飘地喊:“keep up your bright swords, for the dew will rust them。(收起你们明晃晃的剑,它们沾了露水会生锈的。)”
  商柘希站在商永光身后,知道这是《奥赛罗》的台词,抬头看他。
  如棠摘下露台上的一朵月季,对着他们掷下去,轻飘飘地说,“what’s in a name? that which we call a rose by any other name would smell as sweet。(名字有什么意义呢?把玫瑰叫成别的名字,它还是一样的芬芳。)”
  如棠在露台上转身,又摘下另一朵月季。
  “romeo, romeo!wherefore art thou romeo? deny thy father and refuse thy name;or, if thou wilt not, be but sworn my love,and i'll no longer be a capulet。
  (罗密欧啊,罗密欧!为什么你偏偏是罗密欧呢?否认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姓名吧;也许你不愿意这样做,那么只要你宣誓做我的爱人,我也不愿再姓凯普莱特了。)”
  商永光听不懂一句英文,但能听懂他演出古典戏剧一样的唱调,总之他认为如棠在讽刺自己。
  不过他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如棠把花随手一扔,回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商柘希开车捎如棠上学。商柘希装作无意提起:“昨晚你听到爸爸回来了吗?”如棠拿着素描本涂画,头也不抬问:“他回来了?”商柘希就略过了这个话题。如棠用铅笔敲脸颊,问:“你抱我上楼的吗?”商柘希瞥他一眼,如棠说:“下次我睡着,你叫醒我,我都没看到电影结局。”
  商柘希打开电台,播放如棠喜欢的歌,到了学校门口,如棠的一张素描也画好了。商柘希问:“下午要接你吗?”
  如棠早跳下了车,一只手拎包,一只手提着画板,他都走出一段距离了,回头说:“好。”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如棠扎起来的马尾仿佛有金色绒边,他钻进人丛中,好像一只收获满满的小松鼠,身上揣着大包小包的鲜栗子。
  一扭身就在枝头上消失不见了。
  上午有公共课,他买了咖啡提神还是打哈欠,同学关心问昨晚没睡好吗,如棠笑说:“三点才睡的。”
  下午没课,如棠本想回自己的小工作室,同学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画材中心,如棠想了想答应了,刚好他要买颜料。他们步行去小白楼,经过一家咖啡厅,如棠买了杯草莓拿铁,拿着咖啡出门。
  女同学说,哇,迈巴赫。如棠一看,门口还真泊着一辆迈巴赫。车主正好下车,两边打了个照面。
  一个西装革履,身材颀长的男人关了车,抬脚往咖啡厅走,经过如棠身边,男人下意识看过来,目光落在他脸上,震惊说:“是你!”
  两个同学都看如棠,如棠笑说:“你认错人了。”
  男人在原地站定,没回过神,如棠错身走远了。如棠是看陌生人的眼神,男人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
  一个星期前,赵现海在隔壁市的酒吧搭上一个尤物,跟他共度了一夜。长头发,漂亮得要命,又浪,在床上十分放得开,赵现海一晚跟他做了三次,醒来人就不见了,赵现海从酒店床上坐起来翻钱包,身份证和银行卡都在,现金也没少。什么也没拿。
  如果不是从雪白枕头上捡起一根长发,赵现海会以为他是自己做的一场梦。赵现海盯着那根头发,鬼使神差地,把它缠起来收进了皮夹。
  如果想要在北京找到一个人,按赵现海的本事是十分容易的,但找到如棠一丁点力气也没费。他在画材中心一问,一个店员说,哦你说他啊,他是附近美院的,大三雕塑系。如棠出手阔绰,昂贵的画材说买就买,店员对他印象深刻。
  来头问清楚了,赵现海在校门口堵了两天,没看到人。赵现海本可以查他的背景资料,可他不愿意,他总觉得既然命运让他们遇到了两次,一定还会遇到第三次。在这方面,他相信缘分。
  因此,当他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店点单,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说“dirty”的时候,命运满足了他。
  赵现海回头,目光定在如棠脸上。如棠看他一眼,又看别的地方。赵现海心道,他穿白衬衣头发扎高马尾的样子,实在是清纯,不像会跟男人乱搞。
  真真人不可貌相。
  因为赵现海的目光太不客气,如棠拿了咖啡,转身就走。赵现海跟上来,在玻璃门前拉住他的手臂,低声说:“不如谈一谈。”
  如棠微笑说:“你认错人了。”
  赵现海弯身,在他耳边说:“别这样,一夜夫妻百日恩。”
  如棠终于变色,环顾周围看有没有认识的人,然后换了一副神色正视面前的男人。赵现海相信,上一次偶遇的时候如棠真没认出他,但这一次如棠应该认出来了。
  如棠盯了一会儿男人的脸,他当然高大英俊,风度翩翩——只是老了。不过也没有太老,还是有年长者的魅力。
  “我们去车上聊怎么样?”赵现海体贴问。
  “不太方便。”
  “你怕我吗?”
  “你要什么?”
  “找个地方喝一杯。”
  如棠不说话了,低头喝咖啡。赵现海拿自己的咖啡杯,跟他手里的杯子轻轻一碰,说:“还是喝那一晚你喝的新加坡司令。”
  如果不是为财,只能是为色。如棠眼珠一转,大约明白眼前的男人是想再续前缘,不过他不喜欢纠缠不清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