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作者:fiveseven      更新:2025-10-18 16:19      字数:3268
  第79章 是耶非耶
  莫连成回了国。那两天他又找过如棠,如棠没见他。莫连成看着院子的玫瑰花,淡淡想,至少他们不会好过。
  andre来看他,没有人应答,他又给如棠打电话,电话也没人接。andre骑自行车来的,推着车要离开,又觉得不对。他放下自行车,爬过铁门,推开了没上锁的房门,如棠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扔下书包,连忙看他怎么了,又看到地上扔了沾血的纸巾,乱糟糟一片。如棠只是昏过去了,andre扭头看到一副很触目惊心的画,高大的画板立在窗帘的阴影里,签了名字就代表如棠完成了。
  这一幅画了三个月都没画好,偏偏这两天就完成了,看起来是一天一夜没休息才画完的。如棠说过,他想表达一种死亡的冲动,所以他画的是“新娘之死”。
  也许也称得上美,可美得很绝望、怪诞,头纱贴在新娘的脸上,飘逸如雾,也冰凉如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又有点眼泪似的东西从头纱渗出来。从四周流动的暗绿色与银色看得出来,那表现的是风雨,袅袅如烟的,长啸如兰的,思之如狂的,美也掩盖不了阴森感,头纱贴得太亲密了,也像是一种聊斋的画皮。
  andre立刻折服于那气质,多么惊人的画作啊。他说不上来,虽然画的是穿婚纱的新娘,可气质非常东方。
  她像是躺在坟地里一样。
  那一天,如棠其实瞥到了一眼,商柘希的妈妈躺在地板上,躺在血泊里的样子。商柘希捂住了他的双眼,但他再也没忘记过,后来他也一直想,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是怎样死去的,死的时候会不会也那么痛苦。
  她们一个穿三千块的影楼婚纱,美得像寒水,一个穿一千万的婚纱,美得像明月。
  她们纷纷走向了死亡。
  现在轮到他了。
  背叛。孤独。遗弃。对爱的渴求与无望。自出生至死亡的阵痛。
  轮到他了。
  andre叫不醒他,打电话叫家里有汽车的叔叔,两个人联合把如棠送到了医院。如棠醒来发现自己又在挂水。andre不想被护士听到,用中文问:“发生什么事了?”如棠看着他,眼睛空空的。
  也许太久没人跟他说中文,他几乎落泪,又哭不出来。
  andre扶他坐好,如棠只是说:“我没有力气再画了,我想毁了它们,它们没有一丁点伟大之处。”andre大吃一惊,说:“你病了,所以无法客观看待自己,你不能毁了它们,你要把它们交给时间。”
  如棠说:“时间……我已经把我的所有全都交给了时间,但它什么也不是。我仍旧是一片荒芜……”
  窗外有树叶的轻响,如棠被吸引了注意力,扭头去听,他觉得那特别像婚纱拖过草坪的声音,沙沙的。婚礼一直让他感到悲伤,就好像一幢艳阳下的建筑,越是笼罩在白茫茫的阳光里,角落的影子越是阴暗。
  那悠扬的管风琴,典雅的仪式,在洁净的天空中飘逸飞舞的头纱,洒下的玫瑰花瓣……交换戒指的男人和女人……那布置好的,等待迎接新生命的儿童房……彩色的小木马,新娘伴手礼里的流行毛绒玩偶……那些刮过胡子的,涂了口红的笑脸……那些交错的、杂乱的草坪上的脚印,奔跑追逐的花童……那一束被新娘握在手里的捧花……一截被父亲挎在手里的新娘的手臂……手里拿着香槟的男人们……蓝色的天空,花瓣又纷飞着……
  优雅又美丽的,记忆里的影像,就是艳阳下的建筑本身……如棠颤抖着,觉得好冷,那里是天堂吗……
  哥哥他,一直以来追逐的,一直要的。就是那样的天堂吗……
  他自己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他们又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爱的,又是从什么时候痴心的,如棠说不上来,也许没必要说得上来吧。
  没有人在乎,如棠想,比婚礼请柬上写了多少人的名字更没人在乎。
  就算是一张最精美的婚礼请柬,第二天在新郎与新娘度过了甜美的一夜之后,它也会被人扔进垃圾桶。甜美的一夜也被一起扔进去,结束了。
  “小棠,你病了,你要休息。”
  andre无不忧心,如棠没有看他,仍旧看着窗外。夏日的风,簌簌发抖的叶子,等待着的透明玻璃杯,依旧向前拖着走的婚纱……远处一声凄厉的尖叫,不知道是哪个病房传来的……平静的,艳阳下的建筑,年轻的新郎打好了领结,手上也戴一枚戒指。
  “你参加过婚礼吗,andre。”
  “小时候去过。”
  “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好啊,只要你心情能好一些——去谁的婚礼?”
  周欣然一直想,如果不能跟爱的人结婚,也要举行一场她爱的,梦中的婚礼。婚礼那一天,她一大早起床,造型师和伴娘到了,一大堆人簇拥着她,光是头发就盘了半个小时,又要化妆,换衣服,她为了保持上镜状态几乎没吃东西。
  她们一起对着镜子忙碌的时候,商柘希过来了,伴娘开玩笑说:“一刻也等不到,现在就要见面啊。”
  周欣然回头,商柘希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衬衫衣领也熨得平整洁净,胸前佩戴白色玫瑰胸花,他穿西装是很英气倜傥的。周欣然心中得意,大多数女人嘴上说嫁一个有钱的男人就好了,可也许不过是没得选。
  “你怎么过来了?”
  商柘希把一个盒子放在桌上,说:“项链给你。”商柘希又走了,周欣然打开盒子看了看,钻石光彩照人。旁边的人十分羡慕,说她嫁了一个好男人,周欣然要这份声势就够了。
  前一天,他们对坐在桌子两边,签了一份长长的婚前协议。两个人一起离开,周欣然坐在他的副驾驶,半开玩笑说:“人也不是没可能日久生情。”商柘希看了看她,淡声说:“你过界了。”
  婚礼办得有点急,但大小流程还是妥帖的。唯一的意外是,临近宾客到访的时候商柘希丢了戒指,周欣然嗔怪他不细心,商柘希没说话也一起找,没一会儿在洗手间找到了。
  周欣然来到门口,看他找到戒指松了一口气,她要说话又停住了,商柘希很沉默地低头看着戒指,他看起来不像一个要结婚的新郎,反而像油画上的悲剧性的形象。
  那新娘的戒指,戴起来也许像心一样沉甸甸的。
  周欣然说:“honey,我希望你开心一点,哪怕是装出来的。”商柘希终于扭头看她,啪嗒一声,合上了盖子。他没有表情,周欣然又说:“毕竟你是我的丈夫,明天我们要去度蜜月了,飞去巴黎,再转机去你心心念念的佛罗伦萨。”
  商柘希看着她,笑了。
  那个笑是好看的、表面的、有攻击性的。周欣然觉得不太舒服。
  商柘希说:“这里没有别人。你留一点力气,等会儿还要穿高跟鞋。”
  他走了出去,从她身边。周欣然抱起了手臂,不一会儿,她看到商柘希出现在草坪上,回到了男人之中。
  大好的日子不聊公事,郑昆玉站在角落里跟人聊电影,莫连成看见了,对阮秋季说:“传闻是真的了?”
  阮秋季说:“什么传闻?”
  “他得罪你了。”
  阮秋季没接下去,反而说:“你最近在忙什么?”莫连成也没接下去,看了看四周,说:“你聪明一世,为什么要插手商家的事呢?”阮秋季说:“我不知道,什么事?”莫连成说:“有一句话叫,雁过留痕,风过有声。”
  莫连成举一举香槟,走开了。
  阮秋季想了想,拿出手机走到一旁,有人过来敬酒他也做一个拒绝的手势,他打了个电话,挂断了还有点走神似的。
  可那边钢琴曲响了,婚礼开始了。
  andre的叔叔开车送他们去火车站,一大早,andre穿了西装,在门口等如棠出来。如棠带了一幅画,那是送给新人的礼物,两个人上了车后座,车子往前开。andre高兴地说起了葡萄酒,新娘告诉他们,酒来自当地最好的酒庄。
  车子开出去不久,如棠看了一眼后视镜,andre也跟着看了一眼,远远的,好像有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如棠家门口,andre把头探出窗子看,看不出什么,车开出太远了。andre问他认识吗。
  如棠也回了头,看不出什么,说:“可能走错了。”
  “或者又要偷院子里的玫瑰花。”
  如棠笑了笑,笑意很单薄,但总算是笑了。他见过好几次偷花贼了,路过他家大门口,伸手就摘。
  他们坐火车去科莫湖,andre还没去过,听说风景十分秀美。火车上没什么人,两个人坐一起说话,没一会儿andre睡着了,如棠扭头看风景,andre的脑袋滑下来枕在了他肩上。
  火车轻晃着,阳光也很明媚。
  如棠不知道他有心还是无意,但不重要了。
  其实为什么要自苦,andre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样等待多无望,明明可以把过去忘记,跟阳光开朗的男孩子约会,明明可以享受眼下的人生,两个人牵着手散步,接一个吻,在苹果树下爱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