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作者:
时云柚 更新:2025-10-18 16:19 字数:3147
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顾燃抬头望去,只见门被推开,跟在局长身后的,一道挺拔的身影逆光而来。那人步伐稳健,气场极强,一身笔挺的深蓝色制服上,高级警司的金鹰徽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是顾天鸣!
顾燃呼吸一滞,胸口像是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
他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局长的声音:“各位,先宣布一项重要人事任命。”
“顾天鸣警司,结束了为期五年的深度潜伏任务,成功获取智枢集团核心犯罪证据,今天正式归队,晋升高级警司,并将担任本次专案行动总指挥。”
局长目光扫过全场,语气微沉:“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报,智枢集团的犯罪事实已远超普通商业犯罪范畴,还包括:用户隐私数据窃取、违禁药物研发售卖、非法人体实验、跨国政商勾结、人体意识操控等重大危害行为。”
“此案现已被列为极端危害级别,即日起成立专案组,由顾警司亲自领导。”
顾天鸣上前一步,面容冷峻,声音平静:
“我是顾天鸣,本次专案行动将由我全权负责。现在,我来介绍案件细节。”
看着主席台上那个熟悉的身影,顾燃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座位上。
虽然在这五年间,他不是没有幻想过这种情况,而最近的某些蛛丝马迹,也让他隐约产生过怀疑。
但当这个消息以如此猝不及防的方式砸在眼前,当顾天鸣穿着笔挺警服亲自站在他面前——
顾燃的呼吸还是停止了。
五年了。
他曾经无数次怀疑过、愤怒过、追问过,却始终得不到答案。他记得自己曾站在顾天鸣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对着那张被撤下的照片愤怒质问,记得在看到某些小报称其为警界败类时,一个人躲在训练场打到手指渗血,也记得在每一个本该团聚的节日,他一次次拒绝哥哥的邀约,自己一个人在家默默度过。
而现在——
那人就站在几米之外,会议室顶灯打在他金色肩章上,身后屏幕上是那枚曾经和他密不可分的熟悉警徽。他声线沉稳地讲述着案件细节,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专注,仿佛这五年的生死潜伏,只是一场普通的出差而已。
顾燃紧紧盯着那个人,胸口翻滚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到的证据,智枢集团依托助眠设备在全球范围内搜集用户脑波数据,并研发药物,暗中进行神经链干预实验。在此期间,导致数批实验对象死亡或神经紊乱。”
“在之前的行动中,智枢的主要基地、工厂、实验室已经被我们全面封锁,他们的运输货轮已被扣押,所有运输线路均被我们掌控。”
“截至目前,智枢集团境内外的银行账户已全部被冻结,与政商的非法资金往来也已完成取证。”
“现在,仅剩最关键的两名核心人物在逃。”
投影仪打出裴文修的照片。
“裴文修,表面身份是智枢集团ceo,实际暗中建立私人实验室,主导人体实验,进行违禁药物的流通、研发。”
“目前已确认,他在本国政界、医药、以及科技委员会内部,有长期收买、贿赂、渗透行为。”顾天鸣眼神如刀锋般扫过众人,“这些人,我们将一并处理,绝不姑息。”
“裴文修还带走了关于智枢进行人体实验的相关证据,这也是我们目前证据链所缺的最后一环。”
全场一片肃穆。
而随着投影切换,顾天鸣的下一句话,如一支利箭,冷不防地直射顾燃胸口:
“本案另一名重要涉案人员——林墨池。”
林墨池的高清证件照在屏幕上浮现。清俊的眉眼,微抿的唇角,还有鼻翼边那颗浅浅的小痣——太熟悉了,甚至连每一个微小细节,顾燃都能记得手指抚过的触感,和鼻息间的味道。顾燃只觉从眼睛到胸口,都被尖锐的冰锥狠狠刺痛了。
“林墨池,前智枢高级工程师,主导灵枢肽前期分子模型开发,以及深海助眠耳机项目。现在疑似脱离组织、带走重要证据潜逃、至今下落不明。”
顾天鸣的目光扫过众人,在顾燃脸上停留了一秒。
他的声音微妙地沉了一分,落在顾燃耳中,却依然如钝刀刮过耳膜——
“二人涉嫌故意杀人、危害公共安全、跨国数据犯罪、破坏信息系统等罪名,依据相关法规,经由总部批准,即日起,国际刑警亚太区罪案调查局将对二人发布红色通缉令。”
顾燃只觉胸口一沉,血液仿佛倒灌进大脑和口腔,喉间泛起一阵腥甜。
他刚刚从顾天鸣归队的冲击中缓过神来,还没来及好好感受和消化这种失而复得的复杂情绪,就眼睁睁看着这位他曾经一路仰望、追随、信赖的男人,用近乎冷酷的口吻,宣判着另一个他想要拼尽全力守护的人的罪行。
等了五年,哥哥终于回来了。
可他却是带着镣铐,来抓捕他深爱的人。
顾燃几乎无法思考,也根本听不清接下来的内容。
空气仿佛变得稀薄,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遥远。一种强烈的撕裂感,撕扯着他的胸腔,那颗剧烈跳动的心,像是马上就要挣脱出来。
第60章
夜色深沉,大部分警员都已下班,警局大楼里一片寂静。只有顾天鸣办公室还亮着灯。
顾燃盯着门上那块印着顾天鸣名字的铭牌,徘徊了很久。最初的震惊已经过去了,剩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他犹豫许久,终于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
屋内很安静,昏黄的台灯笼罩着办公桌上成堆的文件,顾天鸣坐在桌后,低头看着资料。
顾燃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
该叫一声哥哥呢,还是该叫一声顾长官?
“顾长官”三个字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他从来没这样叫过。
他从小就是追在顾天鸣身后长大的,在很长一段时期内,顾天鸣是他的偶像,也是他的信仰。他考警校是因为他,他穿上这身制服也是因为他。和哥哥成为战友,并肩作战,是他少年时期最热烈的梦想。
但是,就在他从警校毕业的那一天,顾天鸣却毫无征兆地离开了警队。
他还记得那一刻他的震惊和无措,就好像一直以来仰望的灯塔熄灭了。
他以为哥哥背弃了信仰。
这五年来,他像在和一团影子较劲。
他对着空荡荡的对讲机一遍又一遍练习案情汇报;在射击场打到虎口崩裂也不肯放下枪。为了蹲守一条线索,可以在寒风中站足七十二小时不合眼;为了抓捕一个毒枭,他在极寒的环境下徒手攀上十二层的消防梯,掌心被粘掉了一层皮也毫无知觉。
所有人都说,顾燃办案时不要命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顾天鸣。
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五年,他独守着一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只能用这种方式,对那个不告而别的身影,发出最沉默的质问。
——如果信仰崩塌了,我就活成信仰的样子。
他做到了。国际刑警总部连续三年特别表彰的精英警探,驻南迦国中心局特别行动组组长,系统里最年轻的高级督察,他的档案里满是嘉奖令,书柜里有一层全是奖章。
可是,他始终有一个无法说出口的遗憾:他没能和顾天鸣做过一天的同事,也没能和他并肩站在同一面警徽之下。
那么,要叫哥哥吗?似乎……也不合适了。
哥哥是回来了,然而兄弟俩之间,却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好像再也回不到那个、叫一声哥哥就能被他笑着揽进怀里的时候了。
顾燃望着办公桌后那个熟悉身影,心里涌起难以言说的情绪。
并不是愤怒——卧底任务需要保密,他比谁都明白。他深知警察工作的性质,也理解顾天鸣不得不这么做。
只是理解归理解,但是情感上,他却难以忽视心底的那种失落。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是五年的时光。那些他独自熬过的长夜,无人倾吐的苦闷,那些需要支撑、却无法得到回应的时刻,让这个曾经再自然不过的称呼,渐渐变得生疏。
顾天鸣回来了,他坐在那里,眉目依旧。
可顾燃,再也不是那个会扑进哥哥怀里讨夸奖的少年了。
顾天鸣翻过一页文件,视线却并没有落在纸上。
沉默像潮水一样漫延开,他终于抬起头,看过来。
台灯的光晕在他侧脸投下阴影,那双总是冷峻锐利的眼睛,此刻却像沉入了水底,敛起了锋芒。
“燃燃,你不说话,是在生我的气吗?”
顾燃的心沉沉一动,原来他都知道。
他的伤心愤怒,他的倔强隐忍,他的克制和委屈——顾天鸣全都知道。
顾燃低下头,“没有。”
“那怎么……”顾天鸣的口吻更轻了,带着些温柔的试探和诱哄,“……连一声哥哥都不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