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闻苍染顾不得这些，他仔细想还有什么属于舒亭的东西没有留下，他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个没有被打开的小礼袋上。
  要说闻苍染还有怎么没有留下，那就是他颜与耳朵上那个钻石耳坠，可他实在舍不得，那天舒亭将它送到自己眼前的场景他全部铭记，因为太美好深刻，所以这个钻石耳坠对他来说太过珍贵，不像衣服一样能轻轻脱下。
  闻苍染想了想，还是在忙乱中给舒亭留下了书面的东西，他写好那张纸，将纸放在小礼袋的下面，舒亭进门就会看到。
  「舒大老板」
  信的开头是这样的称呼，闻苍染从来没有这样叫过舒亭，但是他从前总听舒亭的秘书叫他“小老板”，闻苍染想今天舒亭大概就是大老板了，于是这样写。
  「祝贺你成为想成为的人，好厉害！
  这个礼袋里装着我送你的贺礼，一枚小小的戒指，希望你不要嫌弃。
  它没有什么含义，如果你不喜欢，把它随便放在什么地方都可以。
  我要走了，谢谢你对我这么好，这段时光我感觉很幸福。
  我擅作主张，将耳坠自己留着了，实在舍不得还给你，用戒指交换好不好？」
  闻苍染将写好的东西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其实他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说不定舒亭看都不会看一眼就会扔进垃圾桶，毕竟这些都是太不起眼的东西。
  但闻苍染还是写得很认真，虽然他的字一如既往难看，从前有人说他的字和他的脸差别太大了。
  如今，他的脸和他的字一样丑了。
  闻苍染做好一切最后看了一眼舒亭的家，刚来这里他就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离开，只是没想到会是今天。
  他推开门，两个保镖就守在门口，看到闻苍染提着行李包出来挡在他的前面。
  他们原本就因为没有保护好闻苍染心里愧疚，于是说话也软和了些：“请回去吧，舒总让您在家里等他回来。”
  闻苍染听到舒亭要回来心里似乎被什么东西攥着，紧缩着难受，他不能等到舒亭回来，那样他在舒亭的记忆里就是最丑的样子。
  闻苍染没说话，两位保镖静静地站在原地守着他，突然闻苍染伸手拿出一罐喷雾，喷向他们的眼睛。
  那里面装的是水，没有什么伤害，却为闻苍染争取到了几秒逃跑的时间。
  闻苍染边跑边想，他大概没有告诉过舒亭，他很会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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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
  第13章 公主的脸上可没有长疤
  其实闻苍染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跑得飞快，脸上的伤口随着跑动细细密密地疼着，但他没有停下脚步，一直在跑。
  他甩开了身后追着他的两个保镖，回头看到身后的黑影消失时，闻苍染心里却突然空了一瞬，如果他被抓住，那么他还可以见到舒亭最后一面，现在他甩开了追着他的人，也断掉了和舒亭的最后一点联系，心里不觉得解脱，而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他真正失去掉了。
  他迟钝得反应不来心里那种难过是为什么，在短暂的思绪错乱之时，他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天色渐渐暗下来，闻苍染也跑不动了，沿着路内侧缓缓走着，低着头只盯着脚下的路，不看周围因为他脸上缠着纱布而怪异地看着他的路人。
  这里是人群很密集的地方，一条商业街，闻苍染是有意跑到这里来的，曾经和哥哥一起逃跑的时候，哥哥告诉他，要想消除自己的踪迹，要么就去人群很密的地方，要么就去乡间小道。
  闻苍染不准备在这里逗留很久，他来这里只是为了一个电子大屏，他在遇到舒亭的第一晚路过这里，从里面看到了舒亭的身影，那时候他以为他和那样高高在上的人这辈子不会有交集。
  谁能想到后来他居然会和舒亭住在一起，舒亭会笑眯眯看他，亲他抱他，明明这些都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如今回忆起来觉得像梦一样不真实。
  大屏上果然转播着那场发布会，舒亭的脸就在大屏中央，漂亮得不像话，闻苍染缩在人群角落里静静地仰头看着，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笑，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能看到舒亭的脸。
  所以闻苍染特别珍惜，他知道分离就意味着遗忘，或许舒亭很快就会忘掉他，也许就是明天，可他不想忘记舒亭，不想像忘记哥哥的模样那样忘掉舒亭长什么样子。
  可惜舒亭对外从来都是不走心的微笑，闻苍染最想记住的就是舒亭发自内心笑起来，那双很像小狐狸的眼睛。
  应该没有机会再看到了。
  “拜拜。”闻苍染无声地对着大屏里的舒亭说。
  他不舍地收回目光，将自己隐没在人群里离开，兜兜转转，两条线交叉，短短一瞬又渐行渐远，好像这才是原本的轨迹。
  他和舒亭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他好命才能得到这一段时光，不敢再奢求什么了。
  ——
  天空完全变成黑色，闻苍染走在一条寂静的小路上，这是一条乡道，一侧是茂密的玉米林，玉米叶随着风哗啦啦作响，这种声音在黑夜中显得很可怕，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玉米林里冲出来，另一侧是排列整齐的小平房，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小院，夜色已深，灯都灭了。
  世界变得很安静，风呼呼地从耳侧吹过，闻苍染身上的衣服单薄，冷风毫不留情地透过布料吹进来，他的长发被吹得凌乱遮在眼前，冷嗖嗖的凉风让他脸上的伤口刺痛。
  还好现在是深夜没有人，不然看到他这幅样子都会觉得见鬼，闻苍染没由来地想笑，或许是因为自己现在惨得可怜，可咧嘴都会让他的伤口痛，他又笑不出来了。
  要是哥哥在就好了，哥哥很聪明，总是知道走哪一条路是正确的，只要被哥哥牵着往前走就好了，从来不用去担心前路是怎么样的。
  闻苍染吸吸鼻子，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哥哥发消息，他习惯了给哥哥报备，这样能给他一点小小的安慰和力量。
  「哥，今天我离开舒亭了，一个人走在路上，不知道要去哪里。」
  「我不想要舒亭找到我，因为我现在是个丑八怪，你见了都会吓一跳。」
  闻苍染的手被冻得有些僵，打起字来很慢，但他还是认真盯着屏幕，一个按键一个按键慢慢摁着。
  「为了不让他找到我，我决定做一件事情。」
  「可能会很疼，可能会死掉……」
  闻苍染想了想，还是将这一行字删除掉了，他不想要哥哥担心，他记得哥哥对他的事情总是格外紧张，就连手上一点点小伤口都要大惊小怪半天，如果哥哥知道他要毁掉自己的腺体，大概会很难受吧。
  「哥，我想回家。」
  闻苍染关上手机，周围还是无尽的黑，他却因为“回家”两个字生出一股勇气，一股毁掉自己再重生的勇气。
  他的腺体里有一个微型定位器，连接着舒亭的手机，只要他的腺体还运作一天，他的行踪永远都在舒亭手里。
  舒亭想要凭着定位找到他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就算舒亭懒得在他身上费功夫，他也会因为这个小小的定位器内心不安，就好像他的脖子上套着一条锁链，随时随地都会被人拽回，最大的威胁是会所同样掌握他的行踪，离开舒亭再回到会所里再糟糕不过了。
  他见过重回会所的改造alpha们，很多都像丢了魂一样浑浑噩噩，也不愿意接触其他omega，最后都会被会所淘汰，闻苍染的下场只会更惨。
  所以很多改造alpha都会控制自己的心，他们不会爱上任何omega，就算嘴上说得再好听动作再亲昵离开之后都会换一副冷漠模样，这样他们才能自保，如果将一颗心全部献给一个omega，最后的下场还是被抛弃，那他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闻苍染做不到，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也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的一颗心已经完完全全属于舒亭了。
  在惨与更惨之中闻苍染没什么好抉择的，他将行李包放在地上，从外侧的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这把小刀原本是用来防身的，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说来奇怪，闻苍染平时最是怕疼胆小，如今站在黑夜里，四周无人只有呼啸的凉风，他却握着小刀内心无比安静勇敢，他要自由。
  闻苍染将手掌覆盖在后颈的腺体之上，静静感受着腺体的脉动，这不是他原本的腺体，而是进入会所后被强制植入的改造腺体，这个腺体让他变得面目全非，也让他不敢在光亮下站在舒亭身边，他想起唯一和舒亭一起出门吃饭那次，舒亭穿着白色柔软的毛衣真的很漂亮，可是闻苍染都不敢抬头细细看一眼，而是心里一直焦虑地在想让别人看到怎么办他是改造alpha，让舒亭丢人了怎么办……
  如果他不是改造alpha，那天在灯光亮亮的顶楼餐厅里，一旁的落地窗外有迷人的夜景，那他会有勇气抬头看看舒亭吗？
  或许会多出一点点勇气吧，只够抬头看一眼的勇气，他一如既往胆小又畏缩，此刻却举起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