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作者:
刘三叔 更新:2025-10-20 15:48 字数:3300
陈俊南马上说:“我这好不容易发现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您这发明是能改变整个行业业态的。我自己连医生铁饭碗都不要了,就奔着这个产品来的。”他把行医资格证拿出来给杜教授一看,老头就安心了。
陈俊南又补了一句:“您这么好的发明,我就拿出十年来赌一把,值了。”
瞧见没有,你跟知识分子说话,别提钱。钱在人家眼里根本就不是硬通货。在知识分子眼里,声望和时间才是硬通货。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你舍得拿时间赌,那就比用钱赌更真诚。
好女怕缠男,好人就怕马屁三连。
哪个商人不喜欢道德水平高尚的甲方呢?陈俊南差点笑出眼泪,合同一签,紧接着连夜写商业计划书。他想拉着刘铮亮一起创业,在电话里对刘铮亮说:“咱们当医生,当一辈子能挣几个钱?”
专利拿到手,陈俊南马上就回抚顺办离职,找到龙院长办公室,交上五万块钱,说:“扣我的工资我全补上,我不干了。”
龙院长说:“你这小子不要意气用事。”
陈俊南说:“我早就想明白了,这活儿风险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我不干了。”
在刘铮亮的苦劝之下,陈俊南只是办了停薪留职,去北京创业两年,不行的话还能回来。目送陈俊南走的时候,车明明站在办公室窗台边哭了。刘铮亮叫上车明明一起去看看张娇,那小姑娘现在已经恢复到可以自己倒水了。
看到自己倒水自己喝的张娇,车明明终于也破涕而笑。这孩子手还是有些抖,但是至少大脑给肢体的指令可以准确完成。
张德旭给刘铮亮带来家里后院种的苞米,非要让两个人带点回去。张德旭说:“瞅这样,上秋就应该能出院了。”
刘铮亮说:“争取让孩子自己走着出病房。后面你们得给她做力量训练,让肌肉动起来,同时肌肉也能刺激大脑,有助于康复。先一步步来,先带着她被动运动,活动活动,慢慢让她自己主动发力。”
张娇嘴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问刘铮亮:“刘大夫,我说话慢,怎么办?我想让它快,快不了。”
窦丽萍在旁边补充说:“孩子夜里都急哭了,担心以后说话就这样了。”
刘铮亮抚着张娇的头说:“有话慢点说,想说啥在心里多走一会儿,正好想清楚了再说出来。你现在是因为头撞了一下,不知道哪块电路给撞断线了,就像灯泡里的钨丝烧断了,钨丝就在那搭着,稍微晃两下,就又搭上了,灯就能亮了。你得坚持练,别让大脑歇着,你让它歇着,它就偷懒不好好修复了。”
第15章
陈俊南走的时候,没坐高铁,他行李带得有点多,基本上跟搬家去北京差不多,所以不想去沈阳换车,就在抚顺坐慢车夜里走,早上直接到。晚饭时他是跟刘铮亮一起吃的,刘铮亮已经跟他喝过酒告别了,刘铮亮在酒桌上说:“哥们儿我才回来一年多,你就走了。”
陈俊南说:“老实说,如果我这个项目能立得住,你能不能来,咱俩一起搞?”
刘铮亮说:“我这除了看病没别的脑袋呀。”
陈俊南说:“人怕逼,马怕骑。你别给自己留退路,有啥事干不成。”
陈俊南他们家本来只是一个机关干部家庭,没什么钱。陈俊南他爸到现在也就一个月四千多块钱的死工资。陈俊南他妈做生意,本钱是她外公给的,自己也没什么钱。
陈俊南他外曾祖父姓邸,叫邸学孟。邸学孟祖籍河北昌黎,也是因为逃荒,带着妹妹跑到东北,刚到抚顺也没地方落脚,手里也没啥钱,就走街串巷背着箩筐卖杂货。后来他手上攒了点钱,就想盘一家店安顿下来。欢乐园俱乐部有个门脸空着,斜对着俱乐部大门,人来人往,生意肯定差不了,他就琢磨着想盘下来。
一打听,房主叫山口文雄,是个日本人,对,就是李香兰她爸。可是这个日本人据说是被义勇军给吓坏了,已经去了北平,去关里发展了,这个房子归李际春管着。
这李际春是个大汉奸,当时是伪满洲国沈阳银行总裁。邸学孟托李家的大管家帮忙说了几句话,就被李际春像打发叫花子一样大手一挥租给他了。人家自然不把房租放在眼里,邸学孟老老实实给管家上供,稀里糊涂就这么过了好几年。
兄妹俩就开始在抚顺欢乐园俱乐部门口卖干货,山核桃、榛子、干枣、松子摆满了货仓。这些东西现在四五十块钱一斤,当年在东北就是副食品,满山都是的东西,卖不上什么价。可好歹算是安顿下来了,后来邸学孟娶了个媳妇,生了两个闺女,一个叫邸秀英,一个叫邸秀云。
1945年日本人投降,抚顺来了国民党的52军驻守。邸学孟他妹妹长得好看,在店里卖货就遇到了抗日的时候投笔从戎的青年军官,情投意合,再加上抗战都胜利了,以后还打什么仗,都老大不小了,结婚吧。
结果不承想,没几天,内战又打起来了。妹夫跟着部队从抚顺出发经过清原县去宽甸,说是去剿匪。邸学孟就嘀咕,那可都是丘陵山包,而且没有土匪,那是东北民主联军四纵队的根据地。妹夫说你不懂,那就是匪。邸学孟心说我去那边上货遇到过,挺客气的呀,也不抢我钱,怎么就是土匪了呢?
结果没几天,新开岭战役打响,国民党千里驹52军25师被解放军全歼。妹夫灰头土脸跑回来,好不容易花钱打点,才又在重建的25师里谋了个差,高级军官都在新开岭当俘虏了,矬子里拔大个,妹夫当上了旅长。
转眼到了1948年,四野四纵从宽甸出发去了塔山,在塔山阻击增援锦州的国民党军。这次驻守抚顺的国民党军聪明了,军长刘玉章对妹夫说:“咱们可不能去增援锦州,那地方现在是死地,咱们去营口,那有港口、有货轮,咱们随时能跑。”
妹夫临行的时候,夫妻俩泪眼婆娑,恰似生离死别。
没过多久,锦州解放,从沈阳出发的西进廖耀湘兵团被全歼,国民党52军军长刘玉章一看,咱也别在营口待着了,赶紧上船跑吧,就去了上海,后来又去了台湾。
抚顺解放了,妹妹整天哭成了泪人。没过多久,从香港来信了,原来是妹夫托人从香港寄信过来,说已经在台湾安顿好了,希望妹妹能过去。邸学孟一想,海峡相隔,这可怎么过去?
可是妹妹想爷们儿,让他们这么天各一方也不是事,当哥的心疼妹妹,说他都跑台湾去了,你也别等他了,咱们再找个人结婚过日子不行吗?你俩也没孩子,嫁人过日子不也挺好,兵荒马乱的怎么找呀?
妹妹说她那是爱情。
当哥的熬不过,就跟媳妇商量,媳妇说那你就送她过去吧,完了你再回来呗,两个女儿我带着,这不有买卖呢嘛,饿不死。
兄妹俩就一行往南,一路到了厦门。可那时候厦门就是前线,大小金门就在眼前,两边枪炮林立,两个平民老百姓也过不去呀。邸学孟想了一个办法,他去公社商店里说自己是体育老师,来买四个篮球,回来再把篮球用渔民废弃的渔网裹住,夜黑风高放火天偷偷从厦门北边的石井镇下了海。就这么漂了几个小时,差点就被洋流冲到太平洋里了,才被台湾方面的巡逻船给救起来。
到了金门,驻军就要查验身份,兄妹俩被关到两个房间隔离审问,把祖宗八代都问了,生活细节,家里炕多高,锅多大,家里炕柜摆哪,孩子叫啥名,大女儿生日是哪天,房子跟谁租的,房主叫啥,全都问一遍,只要一句话说错了,就把你当共谍拉出去毙了。两个人一五一十都说清楚了,政工还是信不过,满金门找来两个辽宁人,一个本溪的,一个铁岭的,全都去过抚顺,都是东北军改编过来的,让这哥儿俩接着套话,说你们抚顺桌子怎么说?邸学孟和他妹妹分别回答:“镯子。”
哥儿俩回头跟政工说没错,这是抚顺的。政工说你接着问。
哥儿俩又问:“西露天矿西边那个乡叫什么乡?”
邸学孟和他妹妹分别回答:“千金乡。”
哥儿俩还问:“李石寨东边有个村叫什么?”
兄妹俩分别回答:“田屯。”
哥儿俩跟政工说:“没错,肯定不是匪谍。”
政工这才把吓人的枪子弹退膛,跟台北52军军部打电话联系,说他妹妹真的是眷属,一张船票就给送到台北了。
邸学孟说人我也送到了,我该回去了。国民党政工就说你回不去了。邸学孟说我为啥回不去,我老婆孩子还都在东北呢,我得回去过日子。国民党政工说,你在大陆租的房子,房主是不是叫山口文雄?他女儿叫李香兰,差点被定成汉奸罪,后来一查是日本人才给放回去。租给你的代理人是不是叫李际春?他刚刚被定汉奸罪被对岸枪毙,都上报纸了。他跟你什么关系,为什么这房子不给别人就给你?你要是从台湾回去,你是不是特务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来传递情报的,会不会给枪毙?说不定,你老婆孩子现在就已经被枪毙了。退一万步说,你都来过金门了,我们能让你回去嘛,万一你传递情报回去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