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男人在距离乔惜仅仅只剩下三步的时候，步伐顿住。本想亲自替她擦拭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但第五夜顾及到她这娇弱的身体，到底还是没有上前。
  转而拿了旁边的抽纸。
  取出几张，递给她：“让小姐受累了，是我的错。”
  乔惜看着递过来的纸巾。
  似乎是有些失神，缓了好半晌之后这才接过来缓缓摇头，擦了擦自己眼角滑落下来的泪珠。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
  如同喃喃般的低语，女孩的声音很轻，几乎要淹没在窗外的倾盆大雨中。
  她的视线落在那边的喻瑾年身上。
  眼眸里更多的还是茫然。
  第五夜将她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当注意到乔惜正看向喻瑾年的时候，男人的眼眸微深。稍微侧过身来更进一步上前，挡住乔惜的视线。
  “小姐。”
  富有磁性的沉稳嗓音从身前响起，第五夜高大的身躯将她眼前的视线皆尽遮挡。
  被暴雨淋着早就湿透的衣服。
  在靠近过来的时候，也带来了外部世界的潮湿寒意。乔惜明显瑟缩了一下，想要往后退，跟第五夜拉开距离。
  然而。
  不过是刚刚有所动作，她的肩就被第五夜的手扶住。
  冲刷洗礼一切的暴雨。
  早就将第五夜身上的血腥和硝烟味彻底掩盖，那被他当做近战武器用的尖刀，也被丢弃在另一边的现场了。
  连同那些断肢残腿一起。
  被暴雨尽情洗礼过后，恐怕连血也不会剩下多少吧。将这一切罪恶的滔天恶行，全部都掩盖在这场大自然所恩赐的雨中，成了最好的帮凶。
  冰冷压抑的气息。
  给人带来强烈的不适感，下意识就让人想要后退逃避。
  第五夜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没有任何情感存在，注视着乔惜的视线中，所表露出来的分明是带有笑意的。然而这更像是徒有其表的虚伪又拙劣的演技，就像是在单纯饰演着‘笑’这样的情绪而已。
  他的眼眸宛如被深渊吞噬。
  无穷无尽的黑暗覆盖而来。
  映着窗外雷电疾驰云层时，一掠而过的极致光芒。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
  站在乔惜身前的第五夜淡淡垂眸，裹挟着虚伪笑意的瞳孔里泛着未曾掩饰的杀戮兴奋。在看向乔惜的时候眼眸微垂，其中逐渐掺杂进名为温柔情绪的视线。
  在那双冰冷的瞳孔中。
  显得尤为诡谲又毛骨悚然。
  他的嘴角微勾，在察觉到女孩的退缩之意，眸中那晦暗不明的情绪也像是被激起了些许波澜。
  “真是任性的小姐，您从我的身边离开，会有危险的。”
  第五夜这么说道。
  冰凉的手也在这个时候捧起女孩的脸颊，明明没有用多少力气，可就是以极其强硬的态度让乔惜被迫抬起头来看向他。
  “你看，小姐不过是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一次，就遇上这样危险的事。”
  男人温和低沉的话语。
  如同热恋情人之间柔情蜜意的轻声呢喃，该是诉说着甜蜜爱意的模样。
  然而他眼眸里的温度却趋于冰冷。
  指腹摩挲着乔惜娇软温热的唇瓣，他在心底压抑着的某种感情，也在这个时候犹如触碰到了什么禁忌般，变得再也不受控制起来。
  第五夜修长的手绕后。
  按住了女孩的后脑勺，强势地俯首凑近过来吻上乔惜那娇软温热的唇瓣。
  毫无预兆。
  被暴雨润过的男人的唇只剩下冰凉，如此近距离之下，那本该被雨水清新味道彻底掩盖的血腥味。
  也在这个时候。
  丝丝缕缕地钻入到鼻息之间，混杂在两人交织的呼吸里，逐渐开始渗透进来。
  连暴雨都无法彻底冲刷的血腥味。
  在距离被彻底拉近的时候，更能清晰地感受到。
  明明是在接吻。
  可是第五夜那双幽深的眼眸却冷静得可怕，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甚至有着如同审视般的端详，似乎是在观察着乔惜此时此刻的反应。
  短暂的分离间隙。
  男人微微垂下眼睑：“如此柔弱的您，一旦从温室中离开，就会遭遇不可预知的危险。”
  他的眸中就像是被不知名的黑暗侵蚀。
  执拗又极端的偏激认定了某个方向，眼眸内跃动着的暗光偶尔闪烁过些许歇斯底里的癫狂意味，宛若随时随地都能发狂失控。
  乔惜被第五夜禁锢在怀中。
  就像是被圈在玻璃橱柜里仅供观赏的精致人偶，只能在第五夜划分出来的合适的舒适区内生存。
  第五夜好像不会再放她离开了。
  一步，也不会让。
  如同被捕食者盯上般，后背始终有一双宛若毒蛇似的阴冷腥红的瞳孔，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静静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时时刻刻，不肯放松。
  沉重压抑到要让人喘不过气。
  女孩以为等来的会是外界的救赎，却不知道迎来的是更深的地狱深渊。
  无尽的寒意将她吞噬。
  在电闪雷鸣的倾盆大雨中，昏暗的房间内。交叠的人影，和不远处倒在地上濒死的奄奄一息的喻瑾年。
  就着逐渐扩散开的浓重血腥味。
  搅拌着冰冷浑浊的潮湿恶寒空气，逐渐渗透进肌肤的每一寸里，将无限不安的种子和盛满诡谲的冰冷的寒意慢慢放大。
  ‘乔惜’被夺走了。
  第五夜的思想在女孩被掳走的时候就发生改变，他已经极端地认为只有乔惜待在自己身边才是安全的。
  就像是被扼住咽喉。
  张开唇瓣的时候，无论有多努力想要说话。从喉咙间断断续续流曳出来的，只有短促又挣扎的气音。
  浓郁的血腥味在蔓延。
  那是一种粘稠混浊的，接近于实质的让人头晕目眩的味道。
  冲天的铁锈味。
  连暴雨都无法洗礼，连枪的硝烟味都无法掩盖。
  只会让人的胃里一片翻涌。
  反胃又犯恶心，想要呕吐，可噎在喉咙间的只有酸味异常强烈的胃酸而已。
  什么都吐不出来。
  冲昏头脑的似乎只剩下恐惧，第五夜冰凉的手落在她温软的肌肤上，触碰到女孩纤细手腕的时候。只像是一条在身上游移的蛇，所过之处被缠绕着不断收束发紧，死死勒住。
  连呼吸都要变得困难。
  氧气的获取都要变得奢侈。
  只有痛楚在蔓延，承载着第五夜残暴又血腥的，发泄似的恐怖的贪婪与渴望。
  浪起，浪涌。
  宛如连绵的暴雨未曾有过停歇，将所有时间都埋葬在阴霾的苍穹之下。
  喻瑾年濒死。
  乔惜只能悄悄给他用治疗魔法吊住一口气，不会让人直接在这里虚弱到当场凉凉。
  他的伤势太重了。
  即便第五夜把他带回来，如果再晚上一点。
  喻瑾年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但他还不能死。
  有些人犯下的罪孽是连死亡都无法宽恕的，他就该活着，让自己的一辈子都在偿还和赎罪中度过。每天都受到道德的谴责与良心的煎熬，受尽社会上所有对他不公或冷漠的旁观者的白眼。
  这一生。
  赎罪了，直到生命走到尽头的最后一刻，才能迎来他的死亡。
  有些人不能死得太轻易。
  毫无痛苦，说死就死的死亡，对于罪孽滔天的他们来说。
  只会是解脱。
  只会是逃避现实，等待解脱的那一刻的降临。
  所以作为罪魁祸首的喻瑾年不能死。
  乔惜也知道，如果她拨通喻瑾年的电话，早早就直接认出第五夜，也知道第五夜到这里来了。那么，这反而会激起第五夜的极端想法，会让他当场把喻瑾年给杀了。
  跟随喻瑾年的这些人。
  走私贩毒又草菅人命，第五夜将他们全部肢解杀死，只剩下最后作为首领的喻瑾年。
  总该要有个人来承担这一切。
  来为被迫害的死去的那些普通家庭的人赎罪，来承受那些丧失至亲的人的痛苦，承担起他所作所为犯下的一切罪恶后果。
  所以乔惜要让他活着。
  去细数他犯下的所有罪行。
  第五夜当然也一样，这个疯子不仅要定罪也要去治病。不过像这样，已经彻底定型下来的思想，恐怕没办法轻易改变。
  所以。
  在第五夜接通那本该属于喻瑾年的电话时。
  乔惜也适当的配合着来了一波营业状态，总之先把情绪给渲染到位了，然后再表现出第五夜出现在这里的惊讶。
  之后。
  大概就是被拐的年轻女性身处绝境，终于看到希望于是喜极而泣这样的戏码。
  演是这么演完了。
  效果也挺好的，起码第五夜确实没起什么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