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眨了眨眼眸看着她。
  模样看上去倒是颇为无辜，他被乔惜捂住嘴，现在是想说也说不了话，于是……
  在女孩还惊魂未定的时候。
  乔惜也在这时，忽然察觉到自己捂着少年的掌心里，有什么湿润柔软的东西碰了碰她手心的软肉。
  乔惜就像是触电一样。
  “！”
  她吓了一大跳，迅速把手缩回来，警惕地看着他。不看还好，这一看过去，恰好发现男生无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角。
  “……”
  莫名对他很在意的乔惜移开目光，手心里那种软乎乎的感觉怎么也散不尽。
  “你、你今天来干什么。”
  她只能微微低下头，不去看眼前的少年，感受着胸腔内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没来由地抱有些期待。
  “没在食堂看见你，就来找你了，有点想你。”
  诩像往常一样随意坐在她的床边，用聊着日常的淡然语气，随意地说出了这句话。
  乔惜面上一燥。
  悄悄往他那边偷瞄，不过刚看过去，就猝不及防跟笑吟吟的少年对上视线。
  这下是逃不掉了。
  特地去转移目光又显得太刻意，所以，乔惜只能硬着头皮去看他，然后尽量维持着自己的平常心。
  “这样啊，我刚好也挺想你的。”
  如洋娃娃般精致的少女俏脸微红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诩的眼底也泛起了些微异样深沉的情绪。
  但很快。
  在面对这样的乔惜时，他还是将抑制住了，将自己的那些情绪彻底压下去。
  “真乖。”
  少年弯眸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似乎得到乔惜这样的反应就满足了。
  然而。
  女孩却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他，有些犹豫地问起来：“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要说的吗？”
  “嗯？还要说什么？”
  诩望向她，眼眸里依旧噙着淡淡的笑意，却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深意。
  似乎。
  他真的没有什么要说了。
  看着眼前温润的少年，乔惜刚刚还有点紧张的心，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小姑娘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看诩这样子，完全是不想提昨晚的事情。
  为什么？
  是不是她惹他生气了？
  因为她喝醉了一点，强行吻了他，所以诩就生气了。
  可是……
  那为什么他又要吻回来，而且在离开她房间的时候，还给了她一个晚安吻。
  本来以为关系会变得不一样。
  然而……
  照现在这么看，不就又回到原点了吗，只有她一个人在害羞纠结着这些事情。
  乔惜不想这样。
  她不喜欢事情被稀里糊涂混淆过去，她想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她的身体本来就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大部分时间里都在睡觉。
  这样下去。
  错过也是迟早的事情。
  在她有限的生命和时间里，她想要在最美好的年纪留下痕迹，让未来的自己回忆过往的时候，不留遗憾也不会后悔，起码她有努力争取过。
  她喜欢诩。
  所以，想要跟这个像是镜花水月一样虚幻的少年在一起，坚强地活下去。
  “小诩，我喜欢你。”
  少女那柔软甜美的声音轻飘飘的，像窗外悠然的浮云追逐着蓝天的美好，在这安静的病房里，她饱含着紧张与不安的软糯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传到诩的耳中。
  或许是下定决心了吧。
  即便因为害怕被拒绝而感到恐惧，因为要忍着害羞表明自己的心意而紧张。
  可她还是说出来了，语气坚定。
  有不安和紧张也有期待，但是唯独没有后悔。
  而这，也让诩的瞳孔缩了缩。
  心脏的血液好像在这一刻被凝固一样，忽然停止跳动。流淌在彼此的时间如同在此刻被暂停下来，沉寂蔓延的病房里。
  在两人之间开始酝酿着逐渐滋生出来的。
  是淡淡的，青涩又暧昧的心动情愫。
  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诩根本就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可是他的理智是知道的，他该去拒绝乔惜，该去像平时一样开着什么玩笑，随意把这个话题给带过去。
  可是。
  他自己也很清楚。
  经历过昨晚那样的事情之后，他早就做不到再这样忽视自己的心情还有乔惜了。
  犹如溪水源源不断涌向狭窄的通道奔赴大海。
  燃烧的烛火，滴落下来的烛泪，在空气中焚烧殆尽，却将整间漆黑的房间照亮。
  就像暴风雨过后能看见彩虹。
  在黑夜结束时能看见黎明的曙光，每一段黑暗的结局尽头都是被光明书写出来的赞歌，忍受的苦楚和悲哀终究会化为往后未来的希望曙光。
  乔惜会慢慢变好，会健康的。
  可是他不会。
  他是淋入柔软土壤里的溪水，他是焚烧殆尽后就不复存在的烛芯，他是暴风雨中最先被强烈骤雨打落进尘埃里的碎花。
  也是在黎明到来前。
  就先在黑暗世界里力竭，无法等到自己拥抱黎明的那一刻。
  他渴望。
  他想要和乔惜站在同一片天空下。
  可是他的生命不允许，他的健康不允许，他与生俱来的罕见病也不允许。
  诩从一开始。
  就被剥夺了向往生的希望，只能寄居在黑暗中苟延残喘，依凭着月亮清冷的光华，以此来自欺欺人，假装那就是他的太阳。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只能存在于黑夜中，遇光即逝。
  所以，他注定不可能陪着乔惜走出去，陪着那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女孩，去迎接属于她的黎明。诩会被灼烧，在乔惜拥抱黎明的那一瞬间，也会是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一刻。
  这样的他们……
  要怎么在一起？
  怎么能在一起？
  最大的绝望莫过于给了对方希望和美好，许下承诺之后彻底背叛。他肩负不起，也承担不起乔惜那份纯粹又真挚的感情。
  “我……知道了。”
  所以，他只能从唇齿里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这是没有回复的回复，没有明示的拒绝。
  这么机灵的小姑娘。
  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他的委婉呢？
  果然，少女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刚刚还在紧张羞怯的女孩，神色很快就黯淡下来。
  “这样啊……”
  乔惜张了张唇嗫嚅着，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她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为什么会拒绝呢？
  相信她也能猜到一些吧，零号一直因为自身的病而被其他人有意无意排挤，他的病是无法痊愈的。
  更没有办法去阳光底下。
  他在白天，连像其他正常人一样出去行走都做不到。
  而乔惜。
  在昨天的举动里，也是能感受到诩对她隐藏起来的，那些深沉的情愫。
  她大概知道诩的顾虑。
  可是她不在意，她也不介意少年还有多少时间，不介意他有多厌恶自己或者是多看轻自己的生命。
  因为对乔惜来说。
  他是她珍视的人。
  有一个想法正在逐渐成形，乔惜明白这或许是赌气的行为，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要印证。
  只要诩表现出哪怕一点点对她的在意。
  她都不会放手。
  毕竟，她可是个执着又一根筋的人，不会想跟自己喜欢的人白白错过。
  少年还坐在乔惜的床边微微垂着眼眸。
  淡然的思绪在他的眼底涌动，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在想些什么。而乔惜，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忽然从面前覆来一道气息。
  诩也将思绪从自己失神的状态里收回，微微抬头看向眼前一脸严肃的少女。
  “怎么了？忽然这么严……唔！”
  他故作轻松，那半开玩笑的话还没有说完，瘦削的肩膀却在这个时候被眼前的乔惜一推，少女俯身凑上前来，将他压倒而下，一低头就吻上了他的唇。
  柔软的。
  温热的，和昨天晚上那个意外的吻一样，是那么突然，又那么热烈。
  只是。
  有区别的，是现在的乔惜。昨晚的她是醉意朦胧的，连视线都迷离。而现在，却像是在回忆着昨天他的那个吻一样，努力拉着他纠缠，不肯放过他。
  唉……
  这个人，怎么总能轻而易举就让他意乱。
  真是个让人伤脑筋的姑娘。
  被这样对待时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无可奈何，对乔惜的放任和纵容。诩想着，他肯定也是疯了吧。明明他才是那个要彻底拒绝，把这种感情斩断的人。
  可是却无法割舍。
  也无法放弃跟乔惜有关的一切，从头到尾，他才是最彻底的输家，也是最懦弱的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