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
  早已沾满病毒的冰冷血液，从他的身体深处里重新沸腾起来，短暂地让他感受到曾经作为正常人的这件事一样。
  现在。
  他本该变得漆黑，变得冰冷，被病毒彻底侵蚀的血液。
  因为能够触碰到乔惜。
  连带着，从心脏里流淌出来，蔓延进四肢百骸的时候，都开始逐渐染上炽热的温度。
  从他心口蔓延出来的那道情绪。
  就像是解开某种封印一样，能让他感受到，自己身上作为人还算纯粹的地方。
  对了。
  前世里的他，梦里的那个他，在触碰乔惜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的。
  血液沸腾。
  变得滚烫又炽热。
  很奇怪吧？明明他是个感染病毒的人，自己也是罹患恶疾，根本就无药可救了。可是却依然被赋予了，像这样为了谁而心动，为了谁而变得偏执又歇斯底里的权利。
  真不公平啊，这个世界。
  从他出生起就把他的一切都剥夺了，却偏偏要在他生命的尽头让他遇见乔惜。
  他虚弱发病的那时候。
  甚至会恨自己，会痛恨这孱弱的身体，也会恨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时日。
  但是最恨的。
  还是他的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自己的生命流逝。现在这样，只要没有被治愈，是不是就能算作从另一个意义上，获得永生了呢？
  可是这个病啊……
  也把他曾经作为人的一切都剥夺了。
  感情也好，记忆也罢。就像是褪色的颜料，逐渐随着时间流逝而风干。他唯独不愿意忘记乔惜，不管是在感染前还是感染后。
  不知不觉落到女孩唇间的吻。
  毫无预兆。
  顺应着本心开始向她索取了，那是压抑着泛滥着痛楚甜蜜的心动，带着执拗又坚定的吻。
  很温柔。
  乔惜也在不知不觉中伸出双手，主动抱住眼前的人。
  这样的轻吻。
  缠绵悱恻又诱人，和她在梦里见到的那个诩不太一样。但是会这样处处顾及她的诩，她很喜欢，因为这是她珍视的人。
  “小诩。”
  唇瓣分离的时候，乔惜也缓了缓自己的呼吸，抬起有些羞怯的眼眸看向他。
  “我不会离开你，所以能不能也请你不要离开我？”
  很直接的告白。
  一如那天晚上，对他直接说出喜欢他的时候。
  回想起来。
  好像总是乔惜在追逐着他的身影，而他自己则是不断逃避着，连一个正面答案都没有给过乔惜。
  所以。
  现在她会这么没有安全感，完全是拜他所赐。
  “这话应该我来说。是我一直在依赖你，也是我离不开你。谢谢你还愿意陪在我的身边，你一直都在包容我的任性，不顾他人的视线来接近我，我很感激。”
  他抚摸着乔惜的脑袋。
  一举一动都很温柔，埋藏在他的心里的那些话语，本来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说出来。
  然而此时此刻。
  却变得异常通顺，在这一刻的他，又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不过……我得实话告诉你。我对情绪的感知，其实已经被病毒磨灭得差不多了，但是喜欢你的这一点不会改变。你可不要想着趁我生病了，就趁机从我身边逃走。”
  诩捏住她的脸颊，表情很严肃。
  他会丧失作为人的基本底线，会丧失道德感，也会丧失所谓的三观。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会变得善恶不分。
  他到底是会变成前世的那种样子。
  可是，他对乔惜是永远不变的，也会为了乔惜约束自己的行为。
  就比如之前一样。
  “没关系，我不会从你身边逃走的。”乔惜看着这副模样的他，只觉得心口一紧，不由自主地抱住了眼前的少年。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诩承受了什么，遭遇了什么，完全是她想象不出来的。
  她不会去揭开诩的伤疤。
  而是选择用自己的这一生，来永远陪伴治愈着他。
  “好。”
  诩垂眸看向她，心念微动，俯首吻了吻女孩的耳朵。
  从今往后，他会为自己之前的逃避负责，也会用他未来的时间补偿乔惜。
  第663章 恢复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
  久到乔惜甚至都感觉自己对时间的流逝有些模糊，她睁开双眼，视线触及的范围内是广袤深邃的宇宙，零散分布着漂浮在遥远边际的星辰。
  她望向眼前的世界。
  灰扑扑的星辰了无生机。
  坐在小山丘上的俊美少年一动也不动，清冷的侧颜没有任何表情与人性的温度存在。他白到近似透明的皮肤下，凑近过去看的时候，甚至能看见深蓝色的血管。
  那些血管就像是描绘在他身上的花纹。
  诡异到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但是又非常美丽。
  乔惜走近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跌破零下一百度。
  可是她感觉不到寒冷。
  因为出现在这里的，是她的意识体，也是她精神力所化的象征。
  来到少年的身边时。
  温度已经跌破零下三百度，如同冷冰冰的他一样，这颗空荡荡的星球没有任何活物。
  似乎是知道乔惜想要什么。
  他伸出手，摊开的苍白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形似石子的灰扑扑东西，还没接过来，就能感受到这颗灰扑扑像石头一样的东西里蕴含的磅礴生命力。
  是的。
  乔惜的意识和落在他们地表的那颗陨石相连。
  就会来到五十万天文单位的星球见到他，他们相距非常遥远，是轨迹永远也无法交汇的两条线。
  如果要用正常手段的话。
  她需要跨越将近八光年才能见到他，而一光年等于63241.08天文单位，人步行走一光年需要2.4万亿小时，大概2.7亿年。
  那个星球上，人类的寿命。
  最高不过是四百。
  没有人能见到他，也不会见到他。更不会知道在宇宙中，有他这么一颗正在走向毁灭的星辰。
  他是这颗星球最后的意识体。
  他的内部核心远比现在的零下三百度还要寒冷，他根本就不会接触到外部生命体，他会在孤独中迎来属于自己的终焉。
  可是他遇见了乔惜。
  他被告知，在乔惜的星辰上，生命体有性别之分。而她是那个星球上的女性。和他类似的这个生命体，说自己情感方面非常淡薄。
  但是他不觉得。
  那个生命体喜欢笑，也会经常对他笑。特别是在拿到那颗东西的时候，这颗星辰已经毁灭了，只剩下生命本源。
  他的使命是剥离生命本源。
  所以，他每把一小块给她，会收获到她的笑容。
  他们的思维会连接，短暂交融。
  他能从这个名为乔惜的个体精神里看见，那个星辰的一切，她所在的地方，她所在的位置。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
  他大概是想要成为那颗星辰的男性的。
  乔惜说这个好办，可以体验当个人，但是需要等她一段时间，人类正在战争。
  然后。
  乔惜消失了。
  再接着，他就发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那边。陨落在他们星辰上的陨石，本来就是他剥开这颗星球本源，取下来的一小块。
  和他交给乔惜的那些是一样的。
  她说，人类拿着他给的东西充当能源，走上前所未有的辉煌的路。她以为人类会知足，可是他们太贪婪了，他们还想要更多。
  「如果这也是你的渴求，那就拿去吧」
  精神再一次交汇时，他对她这样说道。
  可是她却看着他笑了，她说她想要的不是这个。然而，除了这个即将破灭的星辰本源外，他没什么能给的。
  他本来就是从本源里诞生的意识生命。
  他能给的只有本源。
  只是他无法去理解人类这个种族的情绪，他也不知道乔惜在做什么。他把自己的一小部分，通过留在那个星辰上的被称为陨石的那块本源作为媒介，融入到乔惜给他的礼物里。
  大概是提前安排好了。
  他可以操控那个礼物，把他改造成别的样子。
  他尝试做了。
  改造成之前精神交汇时，从乔惜记忆里看见的，那个绘本里描述的有利爪有羽翼的类人形象。模样，是取自他的样子。
  虽然可以制作。
  但是他无法融入。
  或许是本源衰减得太厉害，所以他只能做到留下一枚星辰碎片在礼物身上，当做是赋予它意识的见面礼。
  这些。
  也是从乔惜的记忆里看见的。
  乔惜很久都没有来，人类的战争已经将那颗星辰染上硝烟的颜色，让那颗蔚蓝的星辰逐渐被土黄色覆盖，被浑浊的颜色充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