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玺野，”尹敛打断他，声音愈发郑重，“我是在问你问题。”
  “我早该知道的，我这些天来的愧疚根本就是多余的，”她自嘲道，“像你们这样的人，要查什么信息不是了如指掌，可我真的想不明白——”
  “我真的想不明白，明明你都知道了，那这些天，你是抱着怎样的态度和我相处的？”
  萧玺野的手顿住。
  时间都几乎被拖长般的，他张扬肆意的眉眼，就这么混着初晨的雾气凝冻起来。
  “这很重要吗。”
  尹敛不理解地望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萧玺野：“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因为什么促成的结果，重要吗。”
  ......
  落地窗照了些温煦的阳光进来。
  鸟雀却冷不丁叫了一声。
  尖锐的，凄厉的。
  “在一起......”她蹙起眉毛，眼瞳里是真切实感的疑惑，“你认为，我们是在一起吗？”
  她竟然一时分不清他是玩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可能是最近接触得太多了，让我...们都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尹敛不知道是在告诉他，还是自己，“可正常的情侣不会像我们这样，白天装不熟，晚上又出现在同一张床上——”
  “尹敛，”萧玺野冷声打断她的话，“你不试，怎么知道我们不可以像他们那样。”
  像正常的情侣那样——
  白天逛街、吃饭，晚上接吻、亲密。
  她，和萧玺野？
  只要一想到旁人将他们两个的名字联系到一起，尹敛只感到荒谬。
  “萧玺野，我们怎么可能和正常情侣一样。”
  她从高中以来，就见过太多对一开始相爱到如胶似漆，最终却因为阶级差异瓶沉簪折的情侣。
  尤子晴耗费八年青春在孙文荣身上，即使最后得到了孙太太的头衔，还是因为周围的随高逐低而让自己妥协、受尽委屈。
  更何况，她和萧玺野这样因为不可言说而作祟产生的关系，怎么会真的有一个体面的结局。
  如水中捞月那般，一拨即乱的关系——
  云稍稍一遮，也就该散了。
  她望着他，问得直接，“别说喜欢了，我们了解彼此吗？”
  “......”
  尹敛说得条分缕晰。
  一字一句，一笔一划，措置有方地深深扎进去，镂刻出鲜血淋漓的悬弧。
  萧玺野看了她很久。
  也很认真地，叫了她的名字。
  “尹敛。”
  她抬眸望向他的瞬间，他恰好错开眼，瞥向她因不自觉掐手而发红出血的指尖。
  他听见自己轻哂一声。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真的可以，试着了解彼此。”
  滴答、滴答。
  客厅内的挂钟走着秒。
  只有沉默稽留着。
  萧玺野知道了她的答案。
  蒸腾的热浪消散，流光瞬息的温馨好像也只是聊胜于无的矫饰，随着温度一道凉了下来。
  尹敛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匆忙站起身想要离开，萧玺野先她一步起身，长腿抵在门前，目光直白烫过她眉眼。
  “我送你。”
  尹敛蹙眉：“不用——”
  话还没说完，手腕被青年用巧力握住，向他那边一带，尹敛腿本就站不太稳，差点倒在他的怀里。
  她刚想推他，蓦地感到手心一阵凉意扫过，酥酥麻麻地羽毛般洇过去。
  刚刚被她掐出血来的痕迹，被轻薄的药膏覆盖干净。
  萧玺野就着涂药的那只手与她十指相扣，滚烫的掌纹贴着她冰凉的手心，漫不加意地就着她纹路磨。
  “你穿这身坐地铁，过会儿得上新闻。”
  他故技重施，英惑的五官毫无保留地朝她贴过去，一双桃花眼就这么勾着，声音哄着。
  “我送你。”
  尹敛被他眼神恍得一愣，却也很快回过神来。
  铁了心要和他结束关系，瞥开眼就开始挣他的手。
  “那也和你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怎么这么犟呢。
  萧玺野压着青筋的手指挠了挠她的手心，尾指轻轻勾起她食指。
  尹敛受不了要退一步，他就紧跟上去，浸着热意的瞳孔紧紧攥着，逼迫她和自己对视。
  “行，”他假意妥协道，“那你开我车。”
  骗子。
  到时候借车还车，一来二去又要被他勾到床/上去。
  尹敛不想再与他多交涉，闭了眼不看他使力去挣脱，他用下唇蹭她，她就咬上去，萧玺野嘶的一声，终是放开她。
  她那下花了不小的力气，萧玺野下唇被她咬得出血，抬眼却见罪魁祸首眼尾红成一片，眼泪汪汪地控诉他。
  “萧玺野，我们爽快点结束，有这么难吗？”
  得，又是他的不好了。
  萧玺野真觉得上辈子该是欠了尹敛什么，才被她一个眼神一句话折磨得悻忿又爽利。
  “爽快点？”
  他哂笑一声，指腹随意抹去嘴角血渍，殷红的血蹭了些在鼻梁上，蛊得要命。
  “尹敛，我刚才说的都是认真的，”他的目光在她眉眼处打捞，不放过她一丝一毫泄露的心绪，“换一种相处方式，我们，重新试试看，不好吗。”
  尹敛红着眼睛反问他：“我又不喜欢你，怎么试试看？”
  “......”
  又是一轮，死一般的阒寂淹没两人的呼吸。
  尹敛感到，望着她的那道视线暗了暗，垂下来。
  咚。
  有什么东西剜在风里，沉了下去。
  心脏不知道为什么酸疼得厉害，尹敛遽然有些后悔方才说的话。
  “萧玺野，”她喉咙滚了滚，“我......”
  “行，怜怜。”
  萧玺野打断了她的话。
  他微微直起腰，深色的眸里罕然染上些自嘲。
  沾着雾的眼底洇开来，带起眼尾一片晦暗的赤。
  他重新垂下眼睛，向后走了几步，将位置让出来。
  “这样呢，够爽快么。”
  ......
  烁亮的灯光密密匝匝砸在他身上，他没再望她，眉眼明明被浸在灯里，却沉寂一片。
  尹敛强压下心底细密泛起的无措，绕过他下了楼。
  才刚到门外，忽然发现外面下雪下了一地。
  喷薄的风饕呼啸在她脸颊，素霰不一会儿就瀌瀌落满了她的肩头。
  她站在素裹中央，长吸一口气，灌冰似的将薄凉的空气灌入肺里，心脏酸胀的感觉却一点没有好转。
  果然，很讨厌，雪天。
  尹敛垂下眼，抹了把交融雪水的脸，正想打开手机叫车，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吓了她一大跳。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杵在这儿自虐呢！！！”
  尹敛眉心一跳，抬眸，就见陈帆开着他那辆大g朝她这儿来。
  一下车，他就脱下身上的大氅给她披在肩上，自己冷得直搓手。
  “穿着个裙子就在外面等，”他蹙眉上下扫视尹敛，又望向她身后，“人呢？”
  尹敛：“什么人？”
  “嘿，”陈帆挑眉，稀奇地盯着她，“不是你叫那位发消息让我过来接你的？”
  “......”
  尹敛又不应声了，沉默地上了车，眉眼垂着不说话。
  陈帆看出她心情不好，识相地没再提她和那人的关系。
  “今儿周末，别练琴了，帆哥带你去玩？”
  “别，玩不动了，”尹敛揉着太阳穴，脑袋困得直打盹，“款结了就行。”
  “好好好，你帮了大忙，钱等会儿就转你上次那张银行卡上。”
  陈帆打量着尹敛眼下两圈显眼的青紫，叹了口气，主动给她开了瓶矿泉水递上。
  尹敛接过水来喝，抬眼就瞥见陈帆欲言又止的表情，蔫蔫地开口：“怎么了？”
  陈帆坐在驾驶座上，一脸纠结，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快要线上独奏会了，如果晚上非要玩，让那人次数少点吧。”
  噗。
  尹敛刚咽下一半的水，就这么就着陈帆的话喷了出来。
  第29章 火光撩拨（精修） 如同捕捞猎物般的将……
  和萧玺野解除情人关系后, 尹敛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说到底，她不想再因为她和林云琼之间的纠葛牵扯到任何无关的人，可后者显然并没有这个打算。
  凌晨, 尹敛打开邮箱, 发现一封未读的匿名邮件, 附件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放大, 朦胧的轻纱背后, 是尤子晴和一个男人相拥在一起——
  而那个男人无论是身形还是相貌, 显然都不是孙文荣。
  尹敛望着附件下面那个“微笑”表情许久, 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回复那封邮件。
  【尹敛】你什么意思？
  那边很快来了回复。
  【？？？】那个男人真熟悉啊, 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