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上车前特意多涂了层粉底液的。
  “我是说我，”金弈礼笑了声，分出几分视线望向她，“昨天排练被奏乐会的主办方挑这挑那的，烦。”
  尹敛了然，接上话题。
  “我可能也要去那里了。”
  金弈礼并不意外：“乔安妮邀请你去的？”
  “不是，”尹敛摇头，“我让我经纪人帮忙在那次活动里找了个兼职。”
  金弈礼终于放下手中的笔记本。
  “兼职？”
  尹敛：“嗯，就是后台准备乐器什么的，说不定到时候还能碰上你。”
  金弈礼不说话了，偌大的空间里缄默了半晌。
  他换了个话题。
  “对了，lynn，昨天的乐谱你说改好了？”
  “嗯，”尹敛从包里翻出乐谱递给他，“主要是上次你提的几个部分进行了修改，只是——”
  她加了一句：“改的时候没忍住，还是加了点临时出来的灵感，你要觉得不合适，直接删了就行。”
  金弈礼接过曲谱，一边看着一边用右手在钢琴上面弹节奏。
  尹敛见他没什么表情，心里有点紧张。
  “如果还有要改的，我再——”
  “就是它了。”
  少年松开琴键，将琴谱珍惜地叠好夹在笔记本里，声音果断。
  “和歌词匹配得刚刚好，再加上鼓点和弦，demo两天后就能作出来。”
  这么快的吗？
  不愧是天才制作人。
  尹敛松了一口气：“那之后就不需要我做什么了吧。”
  “不，这只是刚开始，”金弈礼抬眸看她，神色认真，“等demo作出来之后，我们就是彻底的统一战线的队友了。”
  “流行圈的规矩没有那么简单，特别是流行音乐，我暂定这首为专辑的先行曲，会在一月下旬释出，到时候的推广、宣传，都需要我们共同完成。”
  他顿了顿，说得更为直白。
  “也就是说，你和我，需要共同出镜，为这首歌做宣传。”
  先行曲。共同宣传。
  尹敛稍微一想，就知道这样对谁的好处最大。
  这也是她现在正需要的。
  “谢谢。”她坦荡地向金弈礼道谢，“到时候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和我说。”
  少年低低嗯了声，突然道。
  “其实也没必要等到‘到时候’。”
  “什么？”尹敛没明白他的意思。
  金弈礼站了起来，眸光淡淡扫过尹敛皙白柔软的指骨。
  他问她。
  “你四手联弹，弹得怎么样？”
  -
  “不是我说你，金弈礼，你还真敢临时改演奏安排？！”
  德源酒店的后台准备室内，傅时衍不可置信地望向静坐在钢琴前的少年，听着门外余萱的敲门声，愈发崩溃。
  “萱姐说你就说你呗，主办方那老头子懂个屁的音乐，无论说什么你就当他不存在不就好了？”
  “但你怎么...怎么能，临时把自作表演改成四手联弹？那之前排练的算什么？”
  金弈礼右手熟练地弹奏着钢琴奏乐，眼睛不经意扫过手机屏幕，语气毫无波动。
  “既然我一个人弹琴没法满足他们的口味，那就换成两个人喽。”
  “两个人，”傅时衍哼声，“你就三天前临时决定的，还到了现在才告诉我，谁有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和你打配合？”
  四手联弹说难不难，可要达到登台表演的程度，可不是单单自身钢琴功底过硬就能解决的。
  四手联弹更考验的，是弹奏的整齐，还有弹奏者之间的默契协作。
  傅时衍不相信，金弈礼能在临时起意的情况下，还能找到琴伴登上这样重要的舞台登台演出。
  “算了，我和萱姐一向也管不住你。”
  他轻叹一口气，知道金弈礼被余萱揽的这活弄得烦了，只是没想到他真敢准备这样糊弄过去。
  “我还是打开门，和萱姐老实交代，到时候要扣工资也是扣你——”
  “来了。”
  单单落下一身，一直坐着的少年徐徐起身，朝门的方向望去。
  傅时衍一愣，就听见门外传来自己女朋友的声音。
  “萱姐你怎么在门外啊？”
  “哦，我本来是不打算来的——但我朋友要来表演啊嘻嘻。”
  “啊？你不知道吗？”
  乔安妮站在门外面对着余萱疑惑的神情，挽紧了正在手机上打字的尹敛的胳膊。
  “就是我们小敛，和金弈礼四手联弹的表演啊。”
  “......”
  得，搞了半天，原来是尹敛。
  他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傅时衍顿觉头疼，马不停蹄打开门，将吃惊到要几乎晕厥的余萱堪堪扶住。
  “萱姐这是......”乔安妮担心地问他。
  “来不及说清了，快进来快进来。”
  傅时衍用眼神示意她们进准备室，自己则半扶着余萱到门口解释。
  门虽然关上，门外的争吵声仍旧依稀可闻，乔安妮一脸懵，金弈礼则是习以为常地捏了捏耳朵，眼神扫过尹敛。
  “再练习几遍？”
  “嗯。”
  尹敛坐上长条的钢琴软凳，调整了下姿势。
  虽说这几天几乎全天都在录音室和金弈礼练习，但四手联弹这样的默契度在短期内培养起来还是有难度的。
  她敛起心神，挺直腰背，一首勃拉姆斯的《匈牙利舞曲》前调倾泻而出。
  金弈礼侧头看了她一眼，很快跟上，琴音节奏不仅没有被打乱，反而轻快和谐很多。
  金弈礼负责低声部踩踏板，在换踏板之际，尹敛很快反应过来，自然承接上去。
  随着一曲完毕，门外的争吵声也渐渐消失。
  几乎要气到晕厥的余萱忽地噤了声。
  傅时衍眉骨一抬，重重松了口气。
  冬季奏乐会和金弈礼说的没什么差别，不过是为了提供富人情绪价值的佐料。
  无论是在后台兼职还是在舞台上表演，对于尹敛来说，目的都只有一个。
  换完演出的服装后，尹敛和金弈礼一同上台，她上台前鞠躬的时候，特意扫视了一圈大厅里的鬓影衣香，觥筹交错，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林志安，没有来。
  可是他的夫人纪暖，来了。
  她本就是上流阶层里众星捧月的焦点，被高朋满座包围捧喝着，没理由将目光望向一旁的演奏台。
  她的目光，只会在她的女儿压轴登场的那一刻，才会由阶级分明的看台，望向消遣解闷的演出台。
  尹敛想起之前的猜测，心中隐隐有些起伏，面上丝毫不显，移开眼眸坐在钢琴边专心弹奏。
  有人丝毫不在意这里的动向，有人却最喜欢捕风捉影。
  一架架媒体的长枪短炮碍于规矩无法对准大厅的权贵显要，纷纷转换镜头，将它们对准演出台中央的两人。
  尹敛一身银白色抹胸长裙，乌黑的长发摇曳于纤细的腰肢，单是一个侧颜就让人浮想联翩。
  身边的少年则身穿黑色西装，亮眼的银发在灯光下璀璨夺目，恰好与身旁人的礼服相衬。
  记者交换一个眼神，就知道今晚的新闻该怎么写了，不约而同分散开来，从多个角度进行拍摄记录。
  尹敛感到台下灼热的目光朝自己望过来，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媒体的围攻，难免有些分心。
  “保持专注，lynn。”金弈礼察觉到她的走神，出声提醒道，“这可是成名的必经之路。”
  成名吗？
  她点了点头，没再分神给旁边的闪光灯，重新投入到曲目当中。
  等到表演完毕谢幕，下一表演者上台时，她恰好与林云琼擦肩而过。
  在后台表演前才听人说，“windsor”乐团的服化都是在酒店顶层包场做的，上面休息练习样样俱全，比起其他表演者准备时的忐忑，他们更像是在家长面前证明自己学业有成的优等生。
  由于是倒数第二个表演的缘故，尹敛换完常服出来的时候，后台除了几个工作人员之外，其余已经寥寥无几。
  金弈礼被经纪人叫走，表演台上的奏乐曲正好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
  尹敛想起这次来的目的，不禁有些失望。
  如果林云琼表演完后就直接回到顶层的话，她找不到试探她的机会，那么这次，是不是也只能无功而返了？
  “尹敛？”
  女声从门口传来，尹敛抬眸望去，看到来人算是意料之中。
  沈宥婷。
  而沈宥婷身边的中年女人，在听到声音后，也朝着尹敛的方向望了一眼。
  “宥婷，你认识？”
  单是那双和那人极其相似的眼睛，尹敛就能猜到她是谁了。
  尹敛正在整理东西的动作停下，沈宥婷回过神，简单介绍了下，廖佳慧抚摸猫的手顿了顿，朝尹敛展开一个熙和融洽的微笑。
  和那天敲门的人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