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作者:言月野      更新:2025-10-20 16:10      字数:3012
  包厢里就三个人,温知新全都认识,她落落大方地和每个人打了招呼。
  “知新现在忙什么呢?吃个饭的时候也没有了。”
  “还在为资本主义打工呗。”温知新将橙色袋子递给盛天润,“生日快乐。”
  “谢谢。”
  “礼物送到了,我先走了。”温知新抬手再见,和包厢里的几个人说,“改天一起吃饭。”
  “路上注意安全。”
  “嗯,拜拜各位。”
  温知新像阵风,匆匆来,匆匆走,只留下一点摸不到的气味。
  盛天润闻不出来是什么香,只觉得挺好闻的。
  五秒钟之后,包厢门又被打开,祁昂从卫生间回来,在门口停了几秒才走进去,心中隐约有感,问:“刚刚有人来过吗?”
  盛天润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祁昂说:“你手里多了个礼物。”
  “噢,我朋友刚来了一趟,就是温知新,你还记得吗?”
  何止记得,简直难忘。
  但祁昂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轻描淡写说:“记得。”
  “我打火机落在车上,去取一下。”
  说完他就出去了,压根没给人反应的时候。
  盛天润问其他人:“祁昂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祁昂不会抽烟,也没有打火机落在车上,他跑出去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温知新。
  “温知新。”
  幸运的是,温知新还没离开,她刚挂断电话,闻言回头,时间好像静止了。
  这会儿天色暮晓,太阳残存的光芒挣扎在地平线上,掠过低空铺开来,落在祁昂的肩膀,沉默又厚重。
  祁昂的眼睛像这天色一样,晦涩不分明,沉沉地看着温知新。
  两个人的视线交织。
  孜孜不倦的蝉鸣声让她想起很多年前很遥远的夏季,比现在更热,那年她好像也曾这样长久地注视过谁,或者被人长久地注视过。
  良久,祁昂终于开口,声音淡淡,像山间冷雾。
  “别再不理我了,温知新。”
  第55章 年华
  车笛和蝉鸣交错,又在六月,他们又面对面站着。
  只是似水年华。
  温知新身形没有高中那么纤瘦,挽起衬衫袖子露出的小臂线条紧实流畅,黑色卷发披在身后,淡妆点缀,成熟稳重。
  祁昂五官比高中更加成熟俊朗,气质却比高中柔和,不知道是不是穿的烟灰色纯棉衬衫的缘故。
  刚才采访对象打电话来更改采访时间,温知新同意之后就让齐文轩开车回家了,并和盛天润发了信息,说自己有时间来参加聚会。
  但那时候她不知道祁昂在,早知道直接走了,盛天润在微信催人,生怕她又跑了。
  温知新避重就轻,转移话题,“去吃饭吧,我饿了。”
  祁昂沉沉地看着她,一秒,两秒,三秒。
  “好。”
  两人前后进包厢,里面人已经坐好了,留给温知新和祁昂的位置是挨着的。
  祁昂坐到了盛天润和温知新之间,偏头去问温知新想喝果汁还是酒。
  “酒。”
  祁昂就给她倒酒。
  “谢谢。”温知新把杯子往前推了一点,手指碰到杯壁时突然想到自己从高一开始尝试喝酒,到现在已经很多年,喝过了很多种类的酒,也和很多人一起喝过酒,但这里面没有祁昂。
  她甚至不知道祁昂的酒量。
  “你会喝酒吗?”温知新突然问。
  “够应酬。”
  “你看起来像很会喝酒的人。”
  祁昂轻笑,给自己满上了一杯白的,“可以试试。”
  “算了。”温知新抬手,将他的酒杯拿到自己一边,给他换了杯橙汁,“真进医院别要我负责。”
  祁昂嘴角浮出压不住的笑意,“不会。”
  “不会进医院,还是不会让我负责?”
  “是你不会负责。”
  温知新笑起来,说:“确实。”
  相比于其他人热火朝天的聊天,他们两个人算得上是非常安静,好像一条被冻结的溪流和一座雪山在交流。
  “打算在新川待多久?”温知新问。
  “看项目什么时候结束吧。”祁昂看着温知新,“最快半年。”
  温知新很轻地笑了一下:“新川很多漂亮的地方,可以去逛逛。”
  “有时间一定。”
  祁昂和她碰杯,疏离又客气,好像在谈合作。
  橙汁是冰过的,从喉管到胃里都是又凉又酸的感觉。
  温知新倒觉得这才应该是两个人重逢之后该有的寒暄,而不是在峰会假装陌生人,在医院被错成情侣,在家楼下甩车门离开,在微信已读不回。
  桌上的人员关系有些错综。
  他和她是高中同学,他和他研究生认识,她和她又是大学朋友……
  总之五个人能扯出八九条食物链,话题跨度自然也很大,上一秒还说高中西餐厅的拌面难吃到好像拌的是混凝土,下一秒就在讲申博发了四五十封邮件都还杳无音信。
  祁昂很多时间都在听,筛选出其中有关温知新的片段,拼拼凑凑出他没参与的很多年。
  生日蛋糕用大汉堡替代;
  一口气打了六个耳洞,晚上疼得睡不着;
  大二染了一个彩虹发色从此失去逃课机会;
  联系方式被加爆,索性注销了账号,和朋友们用邮件发信息。
  还有一八年夏至,新川下了场雨,温知新工作完回到宿舍大哭了一场,至今没人知道原因。
  祁昂去看温知新,不想对方也在看他。
  两方视线纠缠,在包厢交错的光线中穿梭。
  温知新很轻地笑了一下,“我真不记得原因了。”
  祁昂指尖摩挲着杯壁,望着她,欲言又止。
  紧接着大家又去聊下一个话题,温知新顺势低下头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她右手边是翁枝,两个人大学时期组过联队打辩论,那年还拿了冠军。
  翁枝问她:“最近怎么样?还在广告公司做创意吗?”
  温知新摇头:“去年转行去做记者了。”
  “跨度这么大,厉害。”
  温知新笑了笑:“谢谢。”
  盛天润一副很老派的样子说:“小孩就是爱玩爱尝试,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
  温知新打断他,“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也就才五个月前。”
  “大五个月也叫大,而且还是整整五个月。”
  温知新还没说话,其他人抢先你一言我一语逗起盛天润来。
  “晚上一年学就这么骄傲。”
  “一声润哥,一生润哥。”
  “和win神同一天生日这件事到底还要讲多久。”
  “再说饭钱aa。”
  “润哥我们错了。”翁枝和另一位高中同学立刻改口,和盛天润碰杯,“生日快乐,万事如意。”
  盛天润说他们墙头草,两人就装模作样摇脑袋。
  大家又笑成一团。
  祁昂不吭不响地把那杯白酒一饮而尽。
  心中默默从六数到了十一。
  六月离十一月很近,九月离十一月就很远。
  温知新聊完一圈发现祁昂闷不做声地把她放远的白酒喝光了。
  依旧没什么表情,静静地在听别人讲话,偶尔会应一句。
  看起来是清醒的。
  温知新稍稍放下心来。
  吃吃喝喝之后,本来说要玩会儿桌游,但盛天润要拆礼物,翁枝陪他一起。
  还有两位去了吸烟室,温知新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看包厢顶灯,光折射光,流光溢彩。
  先闻到了很轻淡的木质调味道,好像寺庙,接着感受到沙发陷下去一块,温知新微微偏头,看到祁昂腕间手表露出一角,闪着金属质感的光。
  “温知新。”
  祁昂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她听到。
  “嗯?怎么?”
  祁昂声音又低了两分,像在讲只能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我的政治生日是十一月二十四号。”
  “什么?”
  温知新没听懂,却不影响她看见祁昂的眼睛,清透明亮,微微泛着红。
  稍微晃神,就好像和多年前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
  “我说我入党时间是十一月二十四号。”他重复,字音加重在十一月二十四。
  温知新想到这是自己的生日,又回忆起刚才吃饭的时候盛天润说和她的同一天出生。
  “祁昂,怎么这么幼稚。”她没忍住笑起来,又一本正经地讲:
  “那我的生物生日是十一月二十四;
  英语生日是十二月二十五;
  物理生日是……”
  温知新慢慢噤声。
  因为祁昂目光定定看着她,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炙热。
  耳膜里砰砰作响的是心跳声,温知新垂眸,看到自己今天没有带电子手表,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