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作者:言月野      更新:2025-10-20 16:10      字数:3099
  签售结束在六点左右,祁昂走在回酒店的街道,雨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他在便利店买了一把透明雨伞,放慢脚步,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等待红灯变绿。
  还没到路灯亮起来的时间,但天色已经变得昏暗,雨点砸在伞面上的声音被汽车驶过的轰鸣声盖过。
  街对面是一家中古店,外观很有中世纪味道,往外延伸出的屋檐刷着暗红色的漆,四面玻璃在雨夜里透出橘色的光。
  红灯23秒,中古店的门被从里往外推开。
  红灯18秒,温知新走出来,穿着签售会上那条蓝色长裙,单肩背着一只红色帆布包,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举着手机,笑着讲电话。
  红灯5秒,温知新站定在街边,和他等同一个红灯。
  红灯变绿,温知新走向他。
  天地都是灰蒙蒙的色调,她是仅存的一抹亮色。
  擦过肩的那个瞬间,祁昂垂下眼睛,听到了雨滴落在伞面的声音,原来那么清晰可闻。
  卷起的头发沾了点雨,温知新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直到消失在街头。
  祁昂站在屋檐下,转身,回了酒店。
  易捷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江虞。
  祁昂呼出一口气,发型有些乱了,背头垂下来几根碎发,声音轻到好像埋进了这场雨里。
  “后天吧。”
  “那我给你订机票。”易捷说,“董事会那帮人太难搞了,我说不过他们。”
  “没事,交给我。”
  坐在沙发上,祁昂撕开糖果包装纸,咬碎糖球,梅子味道充斥在口腔。
  好酸,酸的人想掉眼泪。
  和和跳上沙发蹭着祁昂的手,好好趴在地上舔毛。
  屋内没开灯,很暗,窗外的雨声像白噪声。
  今天算是虚惊一场,但他总要问清楚温知新到底有没有恋爱。
  没有最好,有的话……
  也不会改变什么。
  祁昂点开和姜寐的聊天框。
  对话寥寥无几,都是正事,公司公关营销合作之类的。
  7:【她恋爱了吗?】
  may:【和你有什么关系?】
  7:【有一点】
  may:【?】
  7:【我打算追她】
  7:【告诉你一声】
  may:【??】
  may:【你早干什么去了?】
  姜寐和祁昂的关系起初不冷不淡,一个班同学外加两家父母认识,也就仅此而已了。
  祁昂性子冷,不会主动交朋友。姜寐更是不屑和这种高高在上的人说话。
  不出意外,两个人的交集会止于高中毕业。
  但温知新出现了,她好像是所有人生活里的那个变数,像四月初春冰雪融化的溪流,轻柔地连接起岸两边的人。
  他们因为温知新熟起来,也因为温知新闹掰。
  姜寐在因为温知新转学而伤心的时候,转头看见祁昂好像没事人一样坐在那个位置上就更生气。
  某个天气很好的周一上午,全校师生都在操场听国旗下讲话时,他们两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走廊,姜寐第一次和祁昂说这么多话。
  “你没有能力承担后果,能不能别去招惹她,她转过很多次学了,你知道吗?她那天抱着我哭说她不想走,你在干什么,做公益维护你贵公子的形象。你可以继续在你熟悉的环境上学,周围是你的老师你的朋友你的同学,那温知新呢?你想过没有,她又要重新开始了。”
  这天早上祁昂刚从江虞飞回来,在附中门口远远地看了一眼走进学校的温知新。
  阳光铺在连廊,祁昂身影显得很单薄,他低着头,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我的错。”
  哪怕时隔多年,再讲起这件事姜寐还是很恼火。
  她坐在沙发上,拿着两颗荔枝手舞足蹈,“本来就是他的错,他一低眉顺眼反而让我不好说重话,气死我了。”
  温知新问:“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这件事?”
  “一开始是不敢,你刚转走那会儿状态太差,怕惹你哭。后来是没必要,你慢慢走出来了,重提他也没什么意思。”
  温知新剥开一颗荔枝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地说:“确实。”
  刚转去江虞的那段时间温知新好像哑巴。
  江虞和宜安的教材版本不一样,温知新要先补齐进度,繁重的学习压力让她自顾不暇。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温知新没和任何人有过交流,上课下课写作业刷题,机械般地重复了一天又一天,在某一天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时候,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
  不过日子在跟上班级进度之后就好过了很多,她照例拿第一,全班、全校、全区、全市、全省。
  “温知新”这三个字再一次钉死在了成绩单第一行。
  江虞第一附中有和许妄一样的中二少年,叫着什么羁绊啊友情啊战无不胜啊天才啊就朝温知新跑了过来。
  她外号不再叫“新帝”,不必再和“旧王”传绯闻。
  她的新朋友们叫她win神。
  永远会赢的,战无不胜的win。
  高考结束那天温知新收到了三大捧花,都是向日葵,寓意着一举夺魁。
  只有其中一捧,在一圈向日葵花的簇拥下绽放着一株水仙百合。
  她只和一个人提过自己喜欢什么花。
  如果那天的记者坚持到人群都散开,大概能拍到一副女生蹲在校门口抱着花掉眼泪的场景。
  那些委屈、不甘和喜欢都随着高考结束而结束了。
  后来她拿了状元,得知会被采访的那天晚上兴奋的睡不着,在想要说些什么才够与众不同。
  打草稿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很微不足道的一个画面,背景可能是图书馆,也可能是教室,她信心十足地告诉正在给自己讲题的祁昂,“等我拿了省状元,一定好好感谢你。”。
  但她最后也没在采访里感谢具体的某个人,因为学校特意交代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拿到学校提前写好的稿子,温知新瞥向书桌旁已经枯萎的花,将草稿纸攥成团丢出去。
  当啷一声,荔枝壳完美丢进垃圾桶。
  温知新去卫生间洗手,问姜寐:“傅云星还来不来,我真要饿死了。”
  “你怎么不自己问他?”姜寐看了眼手机,“他说他在路上。”
  温知新挤到姜寐身边,放着长沙发不坐,非要两个人共占一张单人沙发。
  “因为我把他醉酒的照片发给你了,他生我气呢,不理我。”
  姜寐大笑,“这个好办,你把自己喝醉的照片发给他一张不就行了。”
  “那他一辈子不理我好了。”温知新说。
  两个人又闹了一会儿,听到门被敲响,温知新去开门。
  以为是傅云星,结果打开门看见的是祁昂。
  浅蓝色衬衫剪裁随意,线条合身流畅,深棕色西装裤慵懒休闲,宽肩窄腰长腿,所有的优点一览无余。
  发型也专门打理过,三七分,露出光洁的额头,五官英气逼人。
  温知新扶着门框,眉头微皱:“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祁昂侧身,露出后面的傅云星。
  温知新不可置信:“你出卖我?”
  傅云星生无可恋:“他威胁我。”
  “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温知新不解。
  傅云星低声:“那天晚上我喊……的名字被他听到了。”
  “……”温知新侧首去看待在客厅和温知旧玩的姜寐,又回头看傅云星,想说你完全是司马昭之心。
  “你们三个要在门口聊多久?”姜寐扬声。
  温知新侧身,傅云星先走进去。
  温知新又站正挡住了门口,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祁昂。
  “什么意思?”
  “我来看温知旧。”
  “我要听实话,祁昂。”
  祁昂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丢盔卸甲般投降:“我想见你。”
  “你有问过我想不想见你吗,我的想法不重要吗?”
  温知新的双眼像蝴蝶刀的两支刀柄,眼神是刀刃,分毫不差地刺进祁昂的眼睛和心脏。
  他太心急,又犯了和以前一样的错误,自以为是。
  “对不起。”
  温知新看了祁昂一眼,转身进屋,没关上门,像是一种默许。
  祁昂静静跟了上去。
  姜寐坐在单人沙发上,抱着温知旧;傅云星习惯性站在姜寐身后;温知新和祁昂并肩站在茶几后面,表情一个比一个冷。
  四人面面相觑,但是谁也不先开口。
  沉默的气氛让温知旧不自在,它在姜寐怀里翻身,喵喵叫个不停。
  毕竟还是温知新家,她算比较轻松的那个,
  她先说话:“先吃饭吧,外卖还是做饭。”
  姜寐:“你会做饭了?”
  “如果你不介意吃色香味俱不全的菜,那我会做。”
  “我十分介意,我回国不是为了吃难吃菜的。”姜寐往后仰头,倒着看傅云星,“你会做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