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子蒙着一层水壳，晶莹易碎，睫毛一闪，就落下泪来。
  “我的罪过大到这个地步吗？”
  温知新忽然想到一五年，温倩让自己转学的那个晚上，那个时候她也想不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无恶不赦的错事。
  “我不知道。”温知新声音很小，要仔细听，“你当我自私也好，当我没良心也好，总之我做不到放下过去的一切和你欢欢喜喜谈恋爱，我记仇爱冷战，你不是第一天知道。”
  “七年还不够你冷的吗？”
  祁昂一生气就爱来反问句，偏偏温知新又最讨厌这一套。
  “我冷七年，十七年，七十年又怎么样。”
  祁昂依旧牵着她手腕，声音里有委屈：“我不想谈黄昏恋。”
  “……？”
  谁说这个了！
  “我很想你，温知新。”祁昂落泪，说话哽咽，“你说得对，捕梦网没有用，我每天晚上还是会梦见你。”
  从十七岁开始，他的梦境只有一个永远的主题，温知新。
  梦里的温知新放不下他，很想念他，用熟悉的声音说祁昂，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
  画面太真实，温知新还扎着高马尾，笑起来眼睛明亮，以至于每次醒来之后，他都会感到一场巨大的怅然若失。
  其实是他念念不忘，一直是他想和她在一起。
  “你有梦见过我吗，温知新。”
  祁昂皱着眉心，眼睛通红，泪水蓄在眼眶里，将落未落，好委屈。
  温知新不知道场面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祁昂在哭，她的眼睛里也有泪，两个人的手指交缠。
  “那我要怎么办呢？下午你爸三令五申要我离你远一点，结果我转头就和你在一起吗？我没有这么不知好歹吧。”
  “他的事情我会解决，你受委屈了。”祁昂哭到不能自已，还惦记着给温知新擦泪，他屈起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眼角，“对不起，我没想让你哭。”
  祁昂看见温知新的眼泪和自己的眼泪都落下去，交融在一起。
  他先前不知道，原来相爱在一起也会这么难，如果爱让她那么痛苦，那就放弃爱吧。
  祁昂一遍又一遍地耐心擦掉温知新的眼泪，放轻语气，哄小孩一样，“我们不在一起也可以，不哭了，好不好。”
  结果温知新哭得更凶，她明明讨厌祁昂掌握主动权，讨厌他高高在上，讨厌他游刃有余，可是为什么当他狼狈，脆弱，无计可施的时候，她又会跟着难过呢。
  她向前一步，抬头，吻在祁昂侧脸，嘴唇触感温凉，好像两个人至今还没有走出的梅雨季。
  第63章 美梦
  那晚之后，温知新和祁昂有一段时间没再见面。
  温知新还是说，我不联系你的话，你不许联系我。
  祁昂说好。
  他还留在新川，忙项目、随时接受机构会审查、参加线上路演，以及调查顾鸿扬。
  当年，祁昂截胡顾鸿扬收购项目一事败露，两人关系就不可挽回地一路恶化，之后祁云峥和顾鸿扬离婚，两人再也没有往来。
  祁昂不明白他今天为什么突然去找温知新立下马威。
  直到易捷把一份资料交给他。
  里面详细写着长风这几年一直在亏损，年初，顾鸿扬力排众议推动一个注定失败的项目，给公司造成了巨大损失，引起董事会十分不满，渐渐不再满意于他的领导。
  权利不再是顾鸿扬最不能接受的结果，他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在公司内部进行了大规模清洗，引发众怒。
  祁昂神色淡淡，让易捷把这些证据交给长风中反对顾鸿扬的那些高层。
  顾鸿扬被罢免董事长那天，七合在海城交易所敲钟上市。
  祁昂波澜不惊地略过手机里海量恭喜的信息，找到顾鸿扬的电话号码，播过去。
  等了五秒钟，听到一个很苍老的声音，他慢慢开口，每个字都透着嚣张和意气风发。
  “这不是我能做到的最低下限，别再妄想在温知新身上找回你所谓的权力，下次就不止这些了。”
  顾鸿扬兜兜转转半生，事业失败，婚姻失败，亲情失败。
  他沉默了五分钟，挂断了电话。
  祁昂也并没有觉得痛快，他在雪崩一样的恭贺信息里没有找到他想看到的那一条。
  做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也不过如此。
  温倩生病住院，温知新休年假飞去江虞照顾她，把温知旧托付给正男照看。
  急性肠胃炎，温倩一直在吐，胃痛难忍，打了一针止痛针，稍微缓和一点。
  随后，温知新搀着温倩去做腹部ct，要一两个小时出结果，期间温倩躺在病床上，温知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还想吐的话叫我，我扶你去卫生间。”
  “现在还好。”
  “嗯。”
  温知新和温倩的关系从转学之后就变得微妙，第一次爆发是在温知新收到新大中文系录取通知书。
  在这之前，温倩并不知道温知新顶着理科状元的头衔，却去学了中文，她质问温知新为什么这么做。
  温知新收好录取通知书，说：“我不喜欢理科，不喜欢计算机，不想上江大。”
  “你现在说不喜欢，那你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全白费了吗？”
  温知新：“我高一分科的时候就说了，是你没听。”
  听了也不会怎么样的，温倩不在乎她怎么想。
  之后转行做记者，把两人矛盾激化到最大。
  温倩怒斥温知新没定性、拎不清、想一出是一出，温知新照单全收，但是不改。
  在新川买房定居，还养了小猫。
  大概是看她自己真的能把生活过好，温倩渐渐地就不再催她回江虞找个稳定的，不需要抛头露面的工作了。
  “你知道吗？灿灿前段时间带她男朋友见家长了。”温倩主动找话题。
  “知道，她和我讲了，叔叔阿姨很满意。”
  “那你呢，你这么些年就没遇到一个合适的？”
  温知新垂下视线眨了好多次眼睛，又看向温倩，欲言又止几次才下定决心问：“你还记得祁昂吗？”
  温倩点头，隐隐察觉温知新下句话要说什么。
  “如果我说，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怎么办？”
  温知新的眼神里露出不常有的哀伤，好像她已经为此困扰了很久。
  “你和他又见面了吗？”
  “嗯。”
  “非他不可吗？”
  “也不是，随便说说而已，我也可以不谈恋爱。”
  温倩叹了口气，不明白温知新为什么在祁昂身上这么执拗。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温知新手机振动一声，小程序提醒ct结果出来了。
  “不聊这个了，我去拿报告。”
  报告显示温倩这是细菌感染引起的急性胃炎，输液，吊生理盐水和头孢。
  温知新静静地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盯着液体一滴一滴地滴进滴管里，问温倩：“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温倩摇头，说：“不困。”
  她拿出手机，打算处理一下工作，结果被公众号前后推来的两条新闻吸引了视线。
  第一条是七合科技顺利在海城上市，年仅二十四岁的祁昂成为最年轻上市公司董事长。
  第二条是长风控股集团董事会一致决定罢免顾鸿扬的董事长职务。
  即使早就从长风跳槽，但看到昔日董事长风光不再，温倩心中百感交集。
  她总会想，如果当年没让温知新转学，现在又会是怎么样？她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比现在好一点？
  温知新站在窗边低声接电话，低马尾，灰粉色衬衫，白色西装裤，一点恰到好处的疲惫感，衬得她越发成熟稳定。
  “你公司上市又不给我分钱，我发什么恭喜。”
  “我没在新川。”
  “在新川也不见你。”
  “亲你怎么了？我不咬你就不错了。”
  “我不是说我想咬你。”
  “你再说我真不理你了。”
  “挂了。”
  温知新回头，发现温倩在看着自己，“怎么了？”
  温倩问：“在和谁打电话？”
  温知新敛了一下眼神，“祁昂。”
  其实温倩猜到了，温知新刚才脸上有她很久没见过的表情，生动鲜活，和也许本人都没意识到的亲昵。
  温知新在温倩出院后就回了新川，从正男那里接回温知旧，又过上了按部就班的工作和生活。
  健身，去清吧喝酒，休息日打一整天电动，和朋友通宵麻将，团各种19.9体验课，逛街，看各种各样的展。
  泡面展、拖拉机展、盐瓶与胡椒瓶展等等。
  这周末新川有一个服装展，温知新感兴趣，准备去看。
  开展时间是下午，温知新吃过午饭先去附近逛了一圈，在饰品店看中一条项链。
  黑色绳子，吊坠是银制镂空心脏，可以打开，大小正好用来装小机器人的那颗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