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早餐时间应该有晨间新闻，有新鲜油墨气息的报纸，爷爷架着眼镜说国家大事，奶奶聊家长里短，两人说得驴头不对马嘴，拉扯完骂骂咧咧去上班。
  有得有失吧。
  突如其来的手垂在眼前，食指微曲叩叩桌子，“牛奶凉了。”
  “哦！好的。”她瞬间回神，囫囵吞掉手里剩下一口吐司边边。
  手机语音响起，来电显示医院前台孙思远，语气焦急问：“妍姐，高坠猫咪急诊，你出发了吗？”
  “马上到，先做术前检查，没问题准备手术。”她咕噜咕噜喝完牛奶，舌尖舔掉唇边浅浅一圈，跑去玄关拿钥匙，“我上班了。”
  算是礼貌告别，陈姨嘱咐她慢点，转头问时景舟：“太太怎么上班啊？”
  摩托车轰鸣声下一秒响起。
  两人同时转身，粉色川崎ninja400，白色头盔带两个猫耳朵，旭日阳光下，米妍妍单手挥下面罩，身体前倾修长的腿踩住踏板，从窗前驶出。
  陈姨张大嘴巴，称赞说：“哎呀，太太好帅。”
  时景舟收回目光，打开天气预报。
  “未来三天有雨。”
  陈姨还沉浸在米妍妍跨腿上车的炫酷姿势里，全然没听见时景舟那句。
  “先生，您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我去洗澡。”他把盘子递给陈姨。
  秘书已经等在门口，瞧见时景舟正在接电话，默默上车。
  叶琼华刚收到陈姨消息，说儿子终于回家了，愤怒埋怨，“再迟一天回去，就准备去酒店绑你了。”好好的家不住，在酒店扎根简直没规矩。
  选这套做婚房，注定每天上下班时间要多半小时，新项目迫在眉睫，随时加班，穿梭在国内和国外研发中心，住在附近酒店更便捷，来回往家里跑太折腾。
  叶琼华说他一派歪理，“酒店在哪儿都能住，家不是你想回就有的回的地方，结婚了就是有家的人，要懂心疼人。”
  这婚结的本就是仓促，碍于儿子难得自愿要娶，她没再多说，不过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一周之内，带米妍妍回来吃饭。”
  “不能保证。”时景舟线上会议时间要到，“妈，晚点再说。”
  她暗自消化，做了大半辈子中医，一点毛病都是给儿子气出来的，总觉得时景舟这些年越发冷淡不亲近，和少年时相差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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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进手术室，连着三个大手术，出来已经接近下午四点。
  早餐消耗殆尽，米妍妍腰酸背痛套上白大褂，瘫倒在办公室两眼发直。
  孙思远敲门进来，一脸哀怨说：“妍姐，新院长什么时候到位啊，快累死了。”
  “快啦，再坚持一下下。”米妍妍安慰道。
  嘉诺城北分院老院长返聘回校，院长位置空缺，孙思远又说：“以为就我们这种社畜当牛做马，没想到创始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说的正是米妍妍，大学毕业他们四个同学创办了嘉诺宠物医院，三年多时间，已经在南城形成规模，可惜创业阶段，大老板没一个能歇着，分布在南城东南西北各方位的手术室没日没夜干活。
  但是医院没人不喜欢她，家世好脾气更好，大事小事能自己办绝不麻烦别人，一点大小姐脾气没有，说起话来更是温柔可人，能把冰都捂化。
  手机响起，米妍妍捏起手机，陌生号码。
  “喂，您好。”
  对方显然一愣，沉默后出声问道：“身份证在家吗，别墅公证还有点事
  情要处理。”
  周秘书给她发过时景舟的电话，当时心想也不见面，没必要存，她回：“在身上，着急吗。”
  “来找你拿。”
  她看了眼时间，约了下班去拿生日礼物给余晚，提议道：“方便的话，直接去德基吧，一会儿下班我就过去。”
  想到晚上还要和余晚吃饭，她迟疑片刻，还是问出口。
  “今天，你还回家吗？”
  “你希望我回家，还是不回家？”时景舟惯用招数，把问题不露声色抛回来，他手中的笔在等待中停止旋转。
  直到听筒里传来软绵绵朦胧的女声。
  “希望你回家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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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周秘书揉了揉眼睛，老板嘴角这弧度前所未有。
  有人快步而来他微笑拦下，询问：“签字啊？”
  财务总监含笑，回：“上季度的，跟时总汇报一下。”
  周秘书竖起大拇指，“运气很好，时总这会儿心情绝佳，稍等。”
  时景舟清了清嗓子回电话。
  “既然你希望我回去，那让陈姨准备晚餐。”
  他刚想编辑消息，软糯甜美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用，我晚上有约，你回家的话正好把花生米遛一下，谢谢啦。”
  “……”
  要说的说完，砰一声电话挂断，丝毫没给他反驳机会。
  不存号码，下绊子使唤他，最后还把电话挂了。
  希望他回家，帮她遛狗？
  周秘书眼看着老板表情晴转多云这会儿暴雨交加，转头看向财务总监，严肃道：“如果不是今天不签会死，建议明天再来，您看呢？”
  财务总监探头在门缝里往办公室瞄了一眼。
  “周秘书辛苦，任重而道远。”说完夹紧文件，掉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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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柜台前拿过鞋盒，米妍妍检查一番，中跟漂亮不张扬，适合新入职的余晚，笑说：“帮我包起来吧，送人的。”
  相熟的柜台小姐姐马上领悟，“我去包装一下，小米你坐会儿啊。”
  谢过坐进沙发，抿一口花茶，小姐姐又折回怀中抱两个鞋盒，问：“新到的款，跟你之前想要的不同色，试试？”
  她接过瞥了一眼，立马被硬控，满眼掩饰不住的喜欢。脚背踩进10.5厘米细高跟，她可以走得很稳，小姐姐不禁感叹：“好看，腿好长好长。”
  全身镜里她还是早晨出门那条牛仔短裤，雪白双腿被再次拉长，随便走两步，就有客人询问这双还有没有，她们也想试，米妍妍已经舍不得脱，再次抬眼，镜子里撞进来一个难看面孔。
  “妍妍？”喊她的人是父亲米文忠秘书方洁，米文忠闻声跟着绕进店里。
  米妍妍母亲章乔舒，一直喊方洁另外一个称呼——
  你爸的姘头。
  很快，两人身后小尾巴，二十岁刚出头的小姑娘自顾自在米妍妍对面坐下来，旁若无人翘起腿，望着米文忠楚楚可怜，说：“爸，我也喜欢这双。”
  米妍妍并不意外，毕竟她今年26岁，对面小姑娘竟然已经20。过去的二十多年，米文忠经历了偷偷摸摸到摊牌，最后不装了这么一个漫长过程。
  “麻烦再拿一双给我们，”米文忠倒是不偏不倚，“妍妍，等会爸爸一起结账。”
  挺好，省六千块。
  小姐姐俯身抱歉道：“先生，刚才查了下南城暂时只有一双。”35码的脚，每一双鞋都是恩赐，很尴尬，米文忠的基因可能遗传35码，对面那位也是。
  米欣儿脸色挂下来，张嘴就来：“我试试你那双吧，平时你也就在宠物医院，穿不着这么高的跟。”
  话很刺耳，这些年出现的频率却不低，米妍妍知道这症结出在她不肯离婚的母亲身上。
  她今天不准备让步，“自己预定，这双我要的。”
  女孩瞬间抱臂不悦，“这个月我过生日，”转头看向米文忠，“爸，你跟米妍妍商量一下嘛。”
  米文忠不喜欢在外人面前难堪，表情严肃回她：“这是姐姐，没什么好商量的，你换一双买。”看似偏向自己，她却没觉得好受，不过是因为两个柜姐都在看笑话。
  “她才不是我姐姐，她又不是在我们家长大的。”
  确实。
  她大部分时间跟随老一辈生活，也只有零星周末，完成任务般回到那个无人问津又表面华丽的家。
  米妍妍听得想笑，不由得想着，如果她从小也是米文忠和章乔舒一手带大的，会不会也能在外人面前如此肆无忌惮，毫无羞耻感说出这种话。
  有安全感的人，说话都多了几分底气。
  僵持中双方进退两难，米妍妍顿感心力交瘁坐不住，弯腰伸手去解脚踝搭扣，顺带安慰自己，一双鞋而已，总好过在这里坐立难安，她说：“你试试吧。”
  眼看要脱下来，一道身影由远及近，笼罩住自己，她捋过掉落发丝抬眼，时景舟站在面前。
  扬手把西装外套往沙发一扔，轻提黑色西裤，单膝蹲下俯身，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宽大掌心握住她脚心，不自主想避开又被狠狠抓住，只费一点力气就让脚重新穿进鞋里，随即微微侧头，脸上是从未见过又不容置疑的微笑。
  “爸，这是我给米妍妍订的，去爷爷寿宴穿。”
  柜台小姐姐脸上表情瞬息万变，米妍妍辨别口型——“小米，你老公好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