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上米妍妍目光，弯弯眉眼唠叨说：“刚恢复好，可不好马上骑车啊。”
  上年纪的人对机车多少是有点恐惧，小小身影轰隆窜出去确实看着危险，她能够理解，含笑回：“不骑车，放心。”
  “送你？”半天不说话的人目光落在她脸上，其实是一直没移开。
  从她说完谢谢，时景舟就盯着，一副要把她心思看透的好胜模样。
  她两步跑到门口，挑挑拣拣找出那把不算新的钥匙，估计是觉得不回答有失礼貌，才象征性说：“我自己开车就好。”
  结婚前时景舟除了过户房子，还额外加赠一辆车，说是时家父母给的见面礼，她没开过。倒是无意间在车库看到一辆商务车，是吴叔晚上回家换的车，价格不贵，适合她这种普通牛马。
  眼看车子驶出别墅，陈姨去收碗，走到水池又折回来。
  “先生，昨天的清蒸鱼味道怎么样，学了新方法做的，鲜而不腥。”
  这一问，把时景舟愣住，他起身回：“什么清蒸鱼？”
  昨晚老朋友回国，他吃的粤菜，不记得席间有鱼。
  坏了，这是太太没送，还是先生出了什么岔子，陈姨放下碗碟，神情紧张起来，“就昨天晚上，做了饭菜让太太送去公司啊。”
  时景舟忽然想起离开公司的时候，电梯里确实隐隐残留熟悉香气，但是袁政表妹身上香水味太浓，很快盖过，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原来她来了。
  对着桌上一堆原封不动的礼盒叹了口气，抓起外套时景舟大步迈出去，车行不到五分钟，周秘书表情不佳转过头，“抱歉时总，是前台工作疏漏，已经通知马上进行培训。”
  急着换班没登记已经是重大失误，通报不及时导致两人没见上更是难辞其咎，现在看来还闹了不愉快，他可以通知人事直接n+1了。
  “她几点去的。”时景舟问道。
  “八点零五分到一楼大堂，八点零八分到办公室楼层，在走廊停留不到五分钟下楼的。”
  周秘书经验老道，任何问题想老板所想，提前思考，谨慎作答。
  “她走得时候......”时景舟浅浅掀起眼皮，似在犹豫要不要问下去。
  尾音拖长两秒，还是说了出来，“有不开心吗。”
  “稍等，”周秘书把监控视频再次打开，按住时间轴播放又暂停，“太太走得很快，从监控来看，表情还算平静。”
  后座人陷入沉思，那个点正好是周政和他妹妹在办公室的时间段，她肯定是听到什么。
  另外，八点出头离开公司十一点才回家，她去哪儿吃的饭？
  时景舟按在眉心的手力道更重了些，明明有误会，就是绝口不提，还假装没事说困了。
  倒是符合她的脾气，粉饰太平，能忍则忍。
  “晚上应酬取消，”时景舟翻动米妍妍排班表，表格拉开显示早班，抬手看了眼手表，“五点送我去医院。”
  周秘书觑一眼后面阴云满面的时景舟，毕恭毕敬说好的，迅速将晚宴改期。
  快要下班，米妍妍临时接一台手术，徐昶还没结束，她受伤后第一次单独重返手术台。孙思远做助理，笑眯眯说：“妍姐悠着点啊，慢慢来不着急。”
  她稍稍让开方便小姑娘系好手术服带子，举着双手闷闷回：“伤的是脚不是脑子。”
  两小时结束，米妍妍换好衣服拿起水杯，猛灌一整杯，徐昶站在旁边，笑说“慢点”，两人脖间都是细密汗珠，他转身抽了两张纸递到米妍妍嘴边。
  她无意识向后退半步，接过擦了擦嘴角，桌角手机响起，“徐院，我先接电话。”
  推开玻璃门，她走远两步接通，那头是余晚眉飞色舞的连环炮。
  “小妍，出大事了。”
  “怎么了？”她扯掉口罩，夹着手机解开白大褂扣子，脱下搭在手臂。
  “老板在公司发喜糖了。”
  “......”
  没听见米妍妍说话，余晚再次强调一遍：“我的老板，你的老公，时景舟今天下午给全部员工发了伴手礼，宣布他已婚！”
  出乎她的意料，不过结婚是事实，发喜糖也是礼节之内，除了有点莫名其妙
  看起来倒是一切正常，米妍妍回：“噢，好吃吗？”
  不知道有钱人的结婚礼物是什么规格，除了糖果巧克力还有没有别的，她真挺好奇，又追问：“里面有值钱的东西吗？”
  服了，余晚五官拧在一起，“亲妹妹，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说完无奈打开副驾酒红色盒子，把插在黑色绸缎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拿，念叨给电话里人听，“venchi巧克力、两包大龙、芬迪香薰蜡烛、小瓶五粮液，还有咖啡和茶叶......”
  “行行行，别说了，”她的认知暂时还不足以知道喜糖礼盒可以塞这么多东西，金额在脑海中叠加，大概一个礼盒是她一天工资不止，嘀咕道，“东西很好，就是不会过日子。”
  余晚表示反对：“这是重视你们的婚姻，不敷衍。”
  她想起那句“家里定的”，没来由想到这礼盒应该也是家里定的，毕竟时景舟才没有闲工夫准备这些。
  一街之隔，黑色商务车停在划线车位，车窗未开，周秘书电话不断，在跟定制公司商定下一批送达时间。
  “我们还有两个分公司没发，最迟明天下午必须到位。”
  对方为难，回：“确实要得太急了，我们把附近城市能买到的全都运回南城，现在也只够再发一个部门的。”
  这单金额巨大，但是要求苛刻，venchi的巧克力很多味道停产，别说南城，北上广深调货都需要时间，上午接单，下午就要送到睿思总部，实在是办不到，对方提议，“要不换一个牌子的巧克力？”
  周秘书摇头，这办法他上午就提过，时景舟只是打开办公室抽屉里一份文件，手指点了点上面一行小字。
  他旋即明白，今天就是拼了命也要按照要求把绝大部分订单凑出来，发下去。
  前面还在交涉，时景舟望向对面，米妍妍还站在医院门口，已经挂断电话。
  紧身纯白t恤搭配牛仔裤，脸像白瓷略施红粉晕染，咬着唇两眼放空，眼睫下藏着些许疲倦。刚才喝水流下来的地方还微微湿润，透出肌肤痕迹。
  护士跑出来和她耳语几句，她边跑边套回白大褂，耳垂上钻石留下几道亮光而后消失。
  不知道还要等多久，眼看时景舟没有下车打算，周秘书知道等太太下班是体力活遥遥无期，只得自己下车走出两步远，捂住手机话筒，又是恳求语气，又是不容质疑回答。
  “巧克力品牌和味道不允许更改，时总说太太只爱吃这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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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秘书：杀了我
  舟子：死之前先把巧克力买齐
  第20章
  街道两旁的划线车位从拥挤变为空闲,唯独夜幕中停在嘉诺宠医对面的黑色商务车没动过。
  转眼十一点，挨近门口的诊室灯光暗下，米妍妍和前台闲聊几句,随即两手插兜往外走。
  连轱辘大手术,没想到真的有些不适应。
  脚踝隐隐作痛,她蹲下捏了捏，忙起来就没工夫想旁的事,一旦闲下来,有些话又毫无征兆飘出来。
  昨晚无法脱逃又觉得挺温暖的拥抱,今早看似诚意满满的礼物,还有方才余晚电话里时景舟高调宣布已婚......
  所有的情绪都绕回他那句似是而非的——家里定的。
  米妍妍承认，听到的瞬间,有被现实挑破的无力感。
  人总是很自我，她也堂而皇之说过和时景舟没感情，结婚是家人介绍很仓促，但是听到从他嘴里言之凿凿的这句话。
  说不失落是假的。
  或许是当初时景舟主动提议,给了她一点甜头,总觉得哪怕罩着联姻的壳,只要大家不面对面说破,就能相安无事过下去。
  她意识到一件很可怕的事。
  自己开始有期待了。
  晚风吹拂中深吸一口气，手机又响起来，母亲名字跳跃,她假装没看到。
  不曾想,对方锲而不舍地持续打。
  “喂，妈妈。”米妍妍转念怕是爷爷有事，硬着头皮接通。
  “我才到家，就看到景舟送来的伴手礼,准备得不错，上档次有规格。”
  章乔舒一向玩得开，接近午夜能回家算是表现良好，她接话：“嗯，您满意就好。”
  对方听到呼啸而过的汽车声，愠怒问道：“你怎么还在外面？”
  "加班。"
  “早说过这个职业没前途，破兽医没名气的还要加班到这个点儿，时景舟怎么想，你婆家人有没有意见，做事一意孤行去全然不顾家人感受......”
  “妈，”米妍妍打断她，“您不也才回家？”
  通话陷入沉默，米妍妍两眼无神望向路口红绿灯，影影绰绰的倒数反复循环，像是永无尽头。
  “米妍妍，说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