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我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半夜醒来先是一阵恍惚，脑子里回想着梦里的事情。
  梦到红孩儿对我说看上了别的妖精，对方性格又好，又能长寿，可以陪着他长长久久，于是我被扫出火云洞。
  然后我睁开眼了。
  室内昏暗，屏风外偶有灯辉闪动，我轻轻翻个身，静静地看向旁边的红孩儿。
  半夜恶梦惊醒，总是会胡思乱想一些，不过好像他给的安全感太足了，尽管这样，我也只是被影响了一会儿，那些纷杂的思绪就停止了。
  因为人就在我身边，他睡觉的时候，如果用了人形，就会把牛角特征给隐藏。有一次我撞到他的牛角上，幸好他反应快，没让我脸上撞一块肿包出来。
  如果是小白牛形态，它的牛角就会很小很钝，构不成什么威胁。
  这么一回想，爱意就藏在这些小小的细节中，平时都可能会忽略。
  我特别感激红孩儿能看见我的需求，并且用行动来向我靠近。他在坚持自己的感情中，也让我感受到了来自他的喜爱，而不是压迫力。
  恶梦带来的情绪影响很快消散后，我心怀感激地侧身抱住他，一时情绪上涌，在他嘴角亲了亲，没一会儿又安稳地睡去了。
  有他在真的很好。
  早上起来，红孩儿醒得比我早，换上衣服时，他往我肩头一挂，下巴抵在颈窝处，和我亲昵地蹭一下。
  一早就这么撒娇，我笑着摸摸他的头发，听到他小声问我。
  “你昨夜醒来，是做恶梦了？”
  我愣住，“你知道？”
  “嗯，不过你没打算喊我起来，我就先看看。结果没多久你又睡着了，看来你自己能解决这个情绪。”
  “圣婴大王，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红孩儿思索一会，在我耳朵上亲一口，“你现在应该很有安全感，所以做恶梦也不会忧虑。”
  “没有需要你的安慰，你不会觉得失落吧。”
  “你在我面前沮丧也不错，很高兴也好，我都可以的。”
  “真是很包容了哦，牛牛。”
  “因为我喜欢你，很需要你，所以要让你自在。”
  “呀，忽然又告白，亲亲。”
  被他弄得感动不已，我回过身狠狠抱住他，在他好看的脸上啵啵盖章。
  “说说，梦到什么了？”等我亲够后，红孩儿挽开我垂落的发丝，温声问道。
  “我梦到你变心了。梦里面倒是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不过惊醒后，反而没什么触动，觉得你还在身边真好。”
  “我在的，还要给你养老，怎么会食言。”
  “嗯嗯，等我寿终，随便你怎么玩去。”
  “真的么，你没骗我？”
  “好吧，我希望你当个千八百年的鳏夫。”
  “所以说了你就叫石心吧。”
  入冬以后，火云洞里有少部分妖怪有冬眠习性，变得懒洋洋，甚至挖了洞就躺平了。
  不过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很多年了，并不影响，洞府运作一切正常。
  下雪后，整个号山就白茫茫的一片，感觉天地都安静下来了。
  等了两天，积攒了厚厚的雪，我在庭院里用雪堆了一个小白牛，就算不用法术保存，在这天气里也能坚持半月不化。
  夜里打坐静修后，根本毫无睡意，我从隔间出来，看到靠窗的书桌处，红孩儿在誊写佛经。
  还有一箱需要写，这是前些天金毛犼送来的，是观音菩萨给红孩儿的任务。
  这算是居家办公了吧。
  “这本写了多少？”我翻阅着旁边放置的书，随口问着。
  “半本了，菩萨并不着急。写个一年半载也没事。”
  “我今后也帮你抄吧，每天安排三小时。”
  “也对，你跟着你外公练过字，就不需要重新教导了。写小字能习惯吗？”
  “可以的，我先试一张。等我练好了，就是一员大将。”
  毕竟以前学书法是练大号字，而红孩儿誊写的这些都是小号的，还好不是看不懂的梵文，这样上手会更快速。
  拿过一张草纸试了两遍，红孩儿停下手中动作，看我在这写字。
  “写得如何！”我拿起来给他检阅。
  “还不错的，布局间再松一些，不用那么紧凑。”
  “红孩儿，字好像人一样，我的就比较局促，你的看起来稳还轻，很游刃有余的样子。”
  “没事，菩萨只要这字端正就行，你达到要求了。”
  他拿过一本经书和空册子，教我一遍后就放手了。
  有些经文抄写出来了，就好像自己也看了一遍内容，倒有种修行的感受。
  和红孩儿排排坐地抄写经文，我揉了揉手腕，问他，“你挂职这么几年，有没有真心想入佛门？”
  “本来没有啊。”
  “本来？难道你最近有了？”
  “等你去世了，以后我要是看开了，那不是正好吗。”
  “……”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条路给他选。
  抄了二十几张，把这一次磨的墨用完，我收工不写了。而且还去骚扰红孩儿，我挂在他的背上，用手掌搓他的牛角。
  “你也抄了好久了，休息吧，之前不是说要带我去泡温泉？”
  “那我拿去温泉池抄。”
  “这会让我有种熬夜赶作业的既视感。”
  “想让我不写，你得拿出诚意。”
  “你难道不想雪夜泡温泉，我给你好好搓澡吗，一定很舒坦的。”
  毫无疑问，搓澡的诱惑还是很大的，稍微考虑一下，我一口气在他侧脸啵啵亲几口，红孩儿被我惹笑了。
  “你这美人计也太直白了。”
  说着，他将书桌收拾了，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转身准备打包点宵夜，被他一把拽回来。
  我笑着和红孩儿拥吻，亲昵地额头相抵，这么赖了一刻钟，便一起准备泡温泉的东西。
  离枯松涧最近的温泉也要翻过一座山了，比夏天的水潭要远一些。
  到达目的地后看到了切割成大大小小的温泉池，这些靠着天然地势分割的泉水氤氲在一片水雾中。
  今夜还在下小雪，看不见月亮。为了照明，红孩儿释放出星星点点的火焰，就像夏夜的萤火虫。
  池水中泡着一个个毛茸茸的猴子，我仔细一瞧，这不还是夏天泡澡的那群吗。
  猴子们也认出来我俩，又给我递搓澡布，这次红孩儿依旧拍开，拉着我去猴子少的另一边。
  将头发用布巾包好，我穿着里衣下水，大白牛趴在岸边，自己用牛尾巴卷着木瓢浇水，时不时还给我泼两下。
  冬天泡着温泉，再喝一点小酒，抬起手掌还能接到雪花。感觉这景致，要是去现代享受，得花大几千。
  太放松了，靠在石壁上有种要打瞌睡的感觉。沾了水的牛尾巴在我脸上拍拍，我揪住做乱的牛尾。
  “不是要给我搓澡吗，你自己睡了。”
  “稍微打了个盹，这里泡澡太舒服了，这些猴子好会找地方。”
  借着尾巴的力，我从温泉里爬出来，开始套上工具进入专业搓澡师傅的角色。
  “搞不好我能开一个宠物店，专门给宠物洗澡。我之前还洗过龙女，这么一想，我似乎找到了一个爱好。”
  给牛角涂抹上润肤膏，我舀着水将他皮毛上的泡沫冲掉，用刷子顺着脊背一刷到底。
  红孩儿舒服得打了个响鼻，回头舔我脸一下，我用木瓢抵开牛脑袋。
  “拒绝牛舔头。”
  “……”
  在温泉池待到了半夜，刷牛刷得酣畅淋漓，回去就是赖在他背上不想自己走了。
  红孩儿将工具都用乾坤袋装好，背着我一步步走回去，也不腾云驾雾。
  “酒喝了多少，石心晴。”
  “就一壶，剩下的都是你喝的哦。”
  “一壶也微醺了？”
  “这是幸福的微醺。你的牛角上有雪，黑色牛角就能看清，银色头发就看不见了。”
  扒拉着他的头发和牛角，鉴于我说看不清头发上的雪，红孩儿让自己的发色变成了温暖的红色。
  掌心里的发丝就像流动的火焰，我的心跳和他踩在雪地上的步伐而重合。
  红色的头发上，能很清晰地看见雪花，他也不用屏障避开，走了几里地，我俩身上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
  “冷了吗？石心晴。”
  “有点，但还想淋雪。”
  “我腰带上的锦囊，打开，里面有丹药保住你的体温。”
  “噢。”
  我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一只手往下找腰带挂的配饰。摸了半圈，将锦囊摘下，里面有一堆花花绿绿的丹药。
  “哪颗呀？”
  “紫色的。”
  “怎么这些丹药像彩虹糖？”
  “都是给你准备的。”
  “有啥疗效？”
  含着那颗紫色药丸，我将锦囊挂回他的腰间，双手环在他前胸处，与他紧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