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作者:
以木桑 更新:2025-10-20 16:25 字数:3059
骨罗烟走上前,又觉失礼,于是只是欢喜,暗自松下一口气。
关卿站在门口,看到骨罗烟,心中亦是五味杂陈,她退后一步,朝骨罗烟鞠身道:
“关卿,见过罗烟姑娘。”她说得苦涩,红馆之事,关卿已在明京中奔走的几日里知晓了。
她与师傅路过红馆时看到一座死城。周围人们过着各自的生活,已然将那个地方遗忘了。
精心布置的阵法是无用的,甚至连新月之时都没等到。关卿感到惶恐的是,很多关于红馆的细节,都模糊了,再记不清。
如今再见到骨罗烟,关卿心中有愧。想来没有了自己相助,逃出红馆,是要这些女子付出诸多代价的。
此刻她什么也讲不出口,拱手作揖,却等来了一只抚上了关卿肩膀的手。
那只手轻轻拍了拍,便松开了。
关卿抬头去看她。
面前人脸上仍挂有笑意,此时她已不同于在红馆之中,她少了胭脂气,少了那种由妆容华服衬出的,无尽的妩媚。她确实变了,眉目中多了坚毅,多了一些“人气儿”,不再似不食人间烟火。但好像她又什么都没有变,仍旧将自己最深处藏起来,做极了掩饰。
骨罗烟着一身素朴的裙装,她向关卿回礼,手抚胸侧,缓慢蹲身。
很轻巧的一个动作,但似乎又是很沉重的一个动作。
骨罗烟轻声道:“能再见道长,吾心甚是喜悦。”
关卿能看透骨罗烟,就算她露出笑,低着头,关卿还是能从她的眼中窥见一二。
悲凉的神色将她浸满。她走不出来,只剩下外显出的,愤怒的火焰在燃烧。
关卿再开口,不再言说其他,而是将自身在红馆后的经历讲来:“我在红馆中,中了妖术,再醒悟过来时已经在城外数百里外的荒山之中了。”
“此事是在下之过,当下唯有全力弥补。罗烟姑娘,请允我引荐在下身边这位。”关卿推退开,手往侧伸,将那戴着斗笠之人完全现出来。
“这是我师傅,红鲤。”
红鲤点头,“幸会。”
“骨罗烟见过红鲤道长。”
红鲤的眼睛眯起,现出笑,她不再看骨罗烟,而是往那桌上的念青看去。
一瞬炸毛,桌上之人化形,狐狸发出低吼,不安地于桌子上踱步,却如何都不敢往前来。
念青的声音出现在骨罗烟的耳边:“骨罗烟,那个人极度危险。”
“念青不可无礼。”骨罗烟回身看她,指着关卿又说:“关道长,你认得的,她们是友人。”
“这就是那只狐妖。”红鲤问身边的关卿。
“是师傅,它未害过人,我察觉不到它身上的浊气。”关卿忙说。
“嗯,的确。”红鲤的眼睛睁开了,她金色的瞳孔不似凡人,念青化作的狐狸与她对视的刹那,止不住地开始战栗起来。
念青知道那双眼睛是什么。
那是龙的眼睛。
骨罗烟引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她真的是人吗?念青也无法看透。
·
“也就是说,在那红馆之后的,是魔……”骨罗烟低了声音,震惊地仍在回味刚刚关卿与她们讲过的话。
“是的,不知罗烟姑娘这边可还有夜遇疯鬼的其他消息否?”关卿问道。
“我也是今日第一次听到道长讲起,如今我们居在云上镖局中,我会让镖局中友人去查查看的。”
念青没有凑近她们三人的谈话,她躲在屋中的角落里,仍忌惮着红鲤。听罢随口说道:“怪不得那红馆之事如此蹊跷。”
“你有何见解?”红鲤闻声转过头,看向念青道。
念青嫌恶地避开她的视线,烦躁地说:“无!我能说什么。”
“哦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念青顿悟片刻,兀自思虑道:“我在失去意识的最后,看到一场雨。”
“我看得很明白,红馆墙外是天晴,墙内是大雨。”
“这应该不是寻常的雨罢。”
雨!
骨罗烟也忆起来。
不过她没有太多的印象了。
“我们是否要去找到那施法下雨之人?”骨罗烟问出声。
下一刻又泄气,“可是该如何去做呢?”
红鲤回身看骨罗烟,只一眼,她便转过身去,转而盯着那圆桌上的数道珍馐。
她取来筷子,倒竖在圆桌上点了点,于是桌上便飞来一排火苗。
餐盘中的食物动起来,自发于那落下的火苗中翻转,加热。
红鲤笑着说,“无须担心,很快就会有办法的。”
这时她又问骨罗烟道:“罗烟姑娘,我和徒儿今日还未果腹,不知这桌上的餐食,可否与我二人分享一二?”
那躲在角落的人听罢,急得跳脚。一溜烟就跑回到骨罗烟的身边。
却又不敢靠近红鲤,只得气鼓鼓地说道:“你不准吃!谁让你吃的,这些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红鲤笑着看念青,后者在视线看过来时,下意识回避。
骨罗烟无奈地探出口气,也道:“也对,大家思考对策良久,应是都饿了,先吃饱饭再说罢。”
说完她还不忘回过身去哄念青,手掌抚住她的脸,小声说:“等会我为你再准备一桌餐食,小狐狸,不许再闹了。”
“哼!那明明就是我的……”念青被骨罗烟捧住脸,声音变了形,委屈巴巴地申诉道。
“好了好了,我们念青有大气量,乖乖的狐狸,不哭不闹……”骨罗烟捧着念青的脸,没忍住揉了揉,编起了童谣。
狐狸恶狠狠剜一眼红鲤,她打又打不过,被抢了饭,更是气不过。此时再回身看向骨罗烟,委屈到了极点。
她伸出手,闷着气道:“你倒是抱抱我啊。”
骨罗烟被逗笑了,也不顾身边还有旁人,她迎上去,抱住了念青,轻声哄道:“好,抱抱,抱抱我们小狐狸。”
“哼!哼,哼……”
·
云上镖局中。莲走向教授闭月羞花识字的骨罗烟,俯身于她耳边轻声道:
“罗烟,镖师来信,说是联系上了疯鬼受袭者的家属,要不要去看看?”
“好,我马上就来,莲,你先去准备车马。”
“好。”
见莲离去,骨罗烟也于纸上停笔。
她抬头去看面前书桌前,两个正襟危坐的女孩,道:“姊姊有些事需要外出,今日留给你们二人一个任务可好?”
“你说罢。”羞花道。
骨罗烟将镇纸移开,将早已写好的墨字拿起来给那二人看。
闭月看着,念出了声:“取名……”她读完不解地看向骨罗烟,不明何意。
骨罗烟笑了,点头道:“对,取名。”
“你俩的名字,羞花闭月,是馆中老鸨随便取的,他要的是你们动人,明媚,却如何都只是一件皮囊。”
骨罗烟放下宣纸,站起来,对她二人说道:“在姊姊回来前,姊姊要你们为自己取名。取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不为了谁的期盼,也不为了何种目的,就为了你们自己。”
骨罗烟说着笑起来,走过去分别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
“往后姊姊们要你们响当当地走自己的路,谁也阻挡不了。”
她说完点了点羞花的鼻尖,“姊姊不在,不准偷懒。”又侧头对闭月说:“二儿监督她。”
“好!”闭月的眼睛在看向骨罗烟时,会生出光亮来。
骨罗烟走了。
闭月思考片刻,便研墨起笔,随之在纸上一笔一画,写下了一个新的名字:
逐月。
写完又觉不满,她看了看,在那两个字前又添上了一字:
骨逐月。
逐月看完自己的名字笑起来,她的笑声引来了一旁的人驻足,那人问她这名字是何意?
“追逐月亮。”逐月的手高高举起,举过了头顶,直指着屋檐,“我要向姊姊一般,去到那顶上,去到那空中,再不落下来!”
那人听完瘪嘴,眼中生起嫉妒,她走回自己的座位,将毛笔就放到自己努起的嘴上,双手托腮,一脸愁苦地喃喃:“你都取好了,我又该叫什么呢?”
她看向逐月,一会儿扣扣手背,一会儿东张西望,忽然灵机一动,遂落笔书写起来。
沙沙一阵纸响后,她满意地停了笔。
逐月也凑过去看。
纸上潦草的也是两个字:追云。
她思索一阵,也觉不好,于是又添上姓氏:
骨追云。
“你逐月我便追云,反正往后我两个应该是不能分离了。我比你大,我是姊姊知道吗逐月?”她现出一副长姐的姿态来,两手叉腰,一副神气的模样。
逐月看过却不满来,问道:“你为何学我,也要冠上姊姊的姓?”
“我可没有!”追云辩解道,“姊姊救了我俩的性命,往后我们跟她姓,不是理所当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