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作者:以木桑      更新:2025-10-20 16:25      字数:3045
  念青眼中幻象停止。真实的她在感受着身边的骨罗烟。
  失而复得,又小心翼翼。
  直到感觉到身边的人也伸出手臂环抱住自己。
  念青面上才现出笑。
  她始终飘飞在空中,离地半尺。如此才能尽情抱住骨罗烟,才能吻她的发顶。
  狐狸睁开眼,眼中不见黑夜却有月光。
  她附于骨罗烟耳边轻声讲:“骨罗烟,我爱你。”
  “我发誓我不会再如此。”
  回答她的是无声,是胸前贴得更紧的脸庞,是环抱住她收紧的双手。
  她再一次对她讲:“骨罗烟,我爱你。”
  ·
  夜半。
  有人起了身。
  银白的夜蛾扇翼飞入房中,细碎的粉末降下,便使得那熟睡之人睡得更沉。
  门很快被轻轻推开。骨罗烟和念青站在门外,向内看,椿桃守着孩子们,似乎是做了好梦,她翻了个身,砸吧砸吧嘴,便继续睡熟。
  雪伊趴在桌上,面上是疲惫的神色。身旁点燃的烛火仅剩下一半。她许是一夜未眠,刚刚才睡去。
  骨罗烟走过去,为她披上绒毯。她静静注视着雪伊,尔后露出笑意。
  楼外,楼内。白蛾翩飞,将粉末带入良夜。
  守在账前的莲垂下脑袋,脸埋进了册中。骨罗烟随念青从二楼扶梯下来,见到她,走去为她取了手中的笔。
  红鲤同关卿从一层另一面的房间中出来,与骨罗烟打了个照面。
  几人相视点头,随即红鲤带着关卿出了镖局。便只剩下骨罗烟和念青还留在厅中。
  骨罗烟呼出一口气,最后由上往下转着圈将云上镖局看了一遍。她神色中有一丝眷恋,但很快便被冲散,掩为了常态。
  夜蛾最终绕着镖局飞出来,飞落到了骨罗烟的指尖。
  她对身旁的念青讲:“念青,去吧。”
  骨罗烟说完,她向着镖局外走去,银白闪蛾簇拥在她身侧,推开门,便见得那施法之人停了术法。
  飞蛾化为闪光,成为尘埃落地。窦十秋看向骨罗烟,默默地伸出手,将她牵住。
  镖局内,念青的眸中开始变化,深邃的黑挤满了眼眶。
  她身后的三条尾巴张开,将她的身体托至半空。青烟于她周身凝聚,再散开,却如同将周围的墙全部打开。
  一切都变得透明,一切都仿佛出现在念青的眼前。
  她看到了雪伊、椿桃、追云、逐月。也看到了莲、熟睡的镖师和摇曳的火烛。
  那面色苍老,身形却似小孩的元宝睁开了眼睛,许是因为神魂已经衰弱,他未受到窦十秋术法的影响,浅眠苏醒,他隔着墙壁,在那一端看到了念青。
  念青的眼睛已经完全变作了黑。
  她凝视着镖局中的一切,开了口:
  “这是一间镖局,名云上。自白郎潇洒周游天地以后,交由莲来管理。椿桃雪伊带着孩子们奔走于此,被镖首收留。历经苦难,终得善果。”
  “你们会平淡和谐地度过此生,红馆的记忆已经遗忘。我们是过客,将无法于你们的心中留下痕迹。”
  “过去被抹去,而你们将无法察觉。”
  念青的身影开始淡化在青烟中,她最后说道:
  “连骨罗烟也无法将你们记起。”
  “即刻发生。”
  第49章
  明京中静得很。
  一行人穿梭于明京的街道之中,未点灯,唯有一尾金色小鱼散出的微光,照亮了脚下的路。
  天上的七星成线,直逼明宫而去。
  于是走到宫门前,一路畅通无阻。
  小鱼于半空游动,收回到红鲤的灵台。
  周围暗下来,耸立的宫门上雕龙画凤,屹立在黑夜里,如同一个巨人。
  窦十秋走上前,却看身后的关卿。
  她说:“道长,过来。”
  关卿懵懂地上前。窦十秋瞥一眼她眼下的泪痣,转而又对她道:“我的翅膀给了你,我不再能飞,你载着我飞上去,我来施加术法。”
  “如何做?”关卿靠近窦十秋,却被对方很自然地搭住了手,转而放到了她的腰上。
  “抱紧我,然后飞上去。”窦十秋等了好一会儿,见身后人还是没有反应,这才回头看向她:
  “道长,你在做什么?”
  “唔,好……”于是关卿的手臂环抱住了窦十秋。
  后脊处的羽翼展开,冲破了衣袍。翅膀扇动起来,关卿抱紧窦十秋,将她载到了宫墙的顶端。
  “越过去,再靠近一些。”窦十秋指挥道。
  “好,停下!”
  关卿照做。
  窦十秋拍拍关卿抱住她的手臂,示意她将自己收紧。
  “道长,可别让我摔下去了。”
  “那是自然……”关卿侧过了脸,面色绯红。她不再去看身前的人,身前人被风吹动的发丝却扫到她的脸上,丝丝缕缕,令后方振翅不稳。
  窦十秋闭眼,开始施法。
  她的法力已失去大半,结印催动灵力都不如以前迅速。但也绝非折翼后,需要依靠她人才能飞翔。
  夜中七星闪耀,风便恰好出现于空中两人的身侧。
  窦十秋睁开眼,耳语一声:“道长,对不住了,借你法力一用。”
  散发着微光的触角从她额前长出,吸附到关卿怀抱住她的手臂上。
  关卿的瞳孔散大,却未阻止窦十秋如此。
  蛾阵终起,银蛾随风,往明宫中的四处散去。
  淅淅沥沥的雨在宫墙内落下。
  关卿感到有些体力不支时,那缠绕住她手臂的触角终于松开了。
  窦十秋倒在了她的怀里。灵力耗尽,她本就透亮的皮肤便显得更加惨白。
  关卿抱紧她,将她送回了宫门之外。
  不明处,红鲤在看着关卿。
  骨罗烟走过来,抚了抚窦十秋的脸颊,道:“十秋,辛苦你了。”
  窦十秋看向骨罗烟,她的声音很虚弱了,却仍执意要伸出手握住骨罗烟:“罗烟,我只能为你做到如此了。”
  “罗烟不会忘记。”
  骨罗烟起身,却是对关卿讲:“道长,请你护好她。”
  一眨眼,甚至连关卿都还未反应过来。红绳凝起一道光,便封住了她与怀中的窦十秋的动作。
  骨罗烟退后,红鲤走上前,她摘下了那顶伴她数个春秋的斗笠,将其扣到了关卿的头上。
  定魂咒将一切锁住,甚至连声音也发不出。
  关卿瞪着眼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师傅。却见后者如往常般温和笑着看她。
  骨罗烟也在笑。落在窦十秋的眼睛里,她再清楚不过,那是何种感受。
  充满释然,向死而去。
  ——
  红鲤举起手指,红绳收回到她的手中。那双金色的眼睛望着关卿,没有威严,反倒如同什么屏障被打破了。
  记忆如流水般汇入关卿的脑海。数百年与师傅共度的年岁成为清晰的画面。
  木偶的身体损坏,再被一次次修复。师傅教她识字,教她行走。教她表情神韵,教她如何像个真正的人。
  怪不得师傅只讲她是一个孤儿,生了场重病,什么也不记得了。
  原来师傅一直在骗她。
  那与数百年前几乎面容一致的师傅笑着看她,对她轻声地讲:“一衿,这次就不让你再参因果了。”
  “以后可要爱惜些自己的身体,没有为师,恐怕无人再能修好你。”
  红鲤的手高高举起,金色的游鱼一泻千里。变作海,变作金色的浪花,将关卿与窦十秋完全包裹了。
  “起。”
  地面开出了一个洞,金色裹挟着两人一同掉了下去。
  再有感知时,两人已经身处于一片桃林之中。
  地上金光不散,定魂咒便不解。
  那是在距离明京数百里之外的一片深林之中。
  鸟雀已睡,周围除桃林外便再不见天光。
  ——她们被流放。
  ·
  念青往前伸手,厚重的宫门便生出闷响,缓缓打开。
  骨罗烟站在念青的身边,她状似无意地开口:“现在还能反悔,你真不走?”
  “不要。”念青拉起了骨罗烟的手,侧头去看她:“在红馆时你已经撵了我一次,今时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会走的。”
  她忽然又变了一副嘴脸,打趣骨罗烟:“你不也是一样,明知此路可能不通,还硬要以命去闯。骨罗烟是傻子。”
  “那你就不怕吗?”骨罗烟问她。
  念青拉着骨罗烟向着宫中走去,“像红鲤天师说的,这是劫,得渡。”
  “若这就是我的死劫,与你共死,也算无憾了。”念青说完,自己先笑起来,她喊行在前方的红鲤,“红鲤天师,你呢?送走了徒弟怎么自己来渡劫了?”
  红鲤转过身来回看两人,没了斗笠的遮掩,那仙风道骨的神魂便越发凸显。
  她听罢不过微微一笑:“这是在下的必经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