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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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月落 更新:2025-10-20 16:26 字数:3305
“伤口不算深,但里面进了不少沙子,得好好消毒。”校医拿着沾了碘伏的棉签,轻轻碰了碰伤口边缘,“可能有点疼,忍一下就好。”
碘伏碰到破皮处的瞬间,尖锐的疼痛猛地窜上来,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宁晚枫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眼眶都红了,眼泪在里面打着转。曲桴生看到她皱紧的眉头,不知从哪里摸出颗橘子味的硬糖,剥开糖纸递到她嘴边,声音放得很软:“张嘴。”
宁晚枫愣了一下,乖乖地张开嘴。橘子的甜香在舌尖炸开,带着点微酸的清爽,冲淡了碘伏的刺激味,连胳膊上的疼都好像减轻了些。她含着糖,看着曲桴生专注的侧脸——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她鼻梁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心里突然觉得这医务室的消毒水味都变得好闻起来,像掺了点甜丝丝的味道。
校医一边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一边笑着说:“你这同学还挺贴心的,知道疼了要吃糖。”
曲桴生没说话,只是目光一直没离开宁晚枫的脸,像是在用眼神给她打气。直到校医拿出纱布,一圈圈缠在伤口上,她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垂了下来,像完成了道复杂的物理竞赛题。
“好了,”校医打了个漂亮的结,“这几天别碰水,每天来换一次药。尽量别用这只胳膊使劲,免得伤口裂开。”
“谢谢老师。”曲桴生扶着宁晚枫站起来,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玻璃。
走出医务室时,夕阳已经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像块融化的水果糖。两人慢慢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几乎要在地面上缠成一团。宁晚枫看着自己被包扎成白色的胳膊,突然觉得这伤受得还挺值——至少,能这样被曲桴生扶着走段路,听着她刻意放慢的脚步声,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我有点渴。”宁晚枫没话找话,想打破这有点微妙的沉默。其实她一点都不渴,只是想多和曲桴生待一会儿。
曲桴生从运动服口袋里掏出瓶矿泉水,瓶身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显然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她拧开瓶盖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然后把水递过来。就在宁晚枫伸出左手去接的瞬间,两人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一起——她的指尖带着纱布的微凉,而曲桴生的指腹则有些温热,还带着点矿泉水的湿意,两种温度骤然碰撞,像电流猛地窜过四肢百骸。
两人同时僵住了。
矿泉水瓶“啪”地掉在地上,水汩汩地涌出来,在地面上晕开个小小的水渍,像朵突然绽放的透明花。
“对不起!”
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嘴。宁晚枫的脸颊瞬间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曲桴生的耳根也泛起明显的红晕,银边眼镜后的目光闪烁不定,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
曲桴生慌忙弯腰去捡瓶子,宁晚枫也跟着低下头,结果两人的额头“咚”地撞在了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这次轮到曲桴生疼得皱起了眉,她下意识地捂住额头,指腹传来温热的触感;宁晚枫则捂着额头往后退了半步,眼泪汪汪地看着她,眼眶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你怎么样?”曲桴生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伸手想碰她的额头,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没事...”宁晚枫吸了吸鼻子,看着曲桴生同样泛红的额头,突然觉得又疼又好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们俩怎么跟笨蛋似的。”
曲桴生看着她笑中带泪的样子,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了些,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像冰雪初融的湖面,漾开浅浅的涟漪。她重新从口袋里掏出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这次特意把瓶口拧得很松,才小心翼翼地递到宁晚枫面前,指尖刻意避开了她的手,只让瓶身碰到她的掌心。
“谢谢。”宁晚枫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小口,橘子糖的甜味混着矿泉水的清凉,在嘴里慢慢漾开。她看着曲桴生依然泛红的耳根,突然鼓起勇气说道:“其实刚才被砸到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想告诉你,我没大事,怕你担心。”
曲桴生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叹息:“嗯。”
两人继续慢慢往前走,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更长了。宁晚枫看着自己被白色纱布包裹的胳膊,又看了看身边沉默走着的曲桴生,突然觉得这伤口像个温暖的标记,记录着医务室里橘子糖的甜,记录着额头相碰的疼,更记录着刚才指尖相触的瞬间——那道微小的电流,像颗埋在心底的种子,只等着合适的时机,就能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感情就该这样,不必说破,不必张扬,像这午后的阳光,像这悄悄蔓延的影子,像这指尖传递的电流,在沉默里慢慢发酵,酝酿出只有彼此能懂的甜。而此刻并肩走过的路,每一步都藏着没说出口的心意,像首未完待续的诗,等着时间来写下结局。
第18章 邀约
晚自习的灯光像一层薄纱,轻轻盖在摊开的书本上。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只有几颗疏星在云层里若隐若现,偶尔有晚风吹过,卷起落在窗台上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给安静的教室添了几分慵懒的气息。
宁晚枫对着一道历史论述题愁眉不展。题目要求分析“新文化运动对近代中国思想解放的影响”,明明是上周刚讲过的重点,可那些熟悉的知识点到了笔尖,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串不成完整的答案。她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划来划去,留下一堆乱糟糟的线条,像团理不清的毛线。
“又卡住了?”
旁边突然传来清冽的声音,像冰块撞在玻璃杯上,清脆得让人一怔。宁晚枫抬起头,正好对上曲桴生看过来的目光。她正拿着红笔演算物理题,草稿纸上画满了交错的磁感线,笔尖在纸上滑动的声音均匀又规律,像秒针在钟面上沉稳地跳动。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斜射进来,在她银边眼镜的镜片上投下淡淡的光斑,把侧脸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连睫毛的影子都落在了练习册上。
“嗯...”宁晚枫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把草稿纸往她那边推了推,“这个影响到底该从哪几方面写啊?我记得老师说过要分点,可具体有哪些点,脑子突然就空了。”她的指尖在“思想解放”四个字上轻轻敲着,语气里带着点小沮丧。
曲桴生放下笔,目光扫过她的草稿纸,指尖在“民主与科学”几个字上点了点:“可以从三个层面入手:一是动摇封建思想的统治地位,二是促进马克思主义传播,三是为五四运动奠定思想基础。”她的声音不高,却条理清晰,像在拆解一道物理公式,“上次让你整理的时间轴,这里应该标了重点。”
“标了标了!”宁晚枫连忙翻出历史笔记本,果然在新文化运动那栏看到用荧光笔涂的黄色色块,旁边还画着个举着“德先生”和“赛先生”旗帜的小恐龙,尾巴上缠着“打倒孔家店”的标语——那是她上次听曲桴生讲课时,随手画上去的。“就是一到答题就忘,感觉脑子像块橡皮擦,刚记住就擦掉了。”她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黑框眼镜滑到鼻尖都没察觉。
曲桴生看着她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重新低下头演算题目,声音却比刚才柔和了些:“多做几道题就好了。历史论述题和物理题一样,都有规律可循,掌握了框架就不容易忘。”
宁晚枫盯着她握着笔的手,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这个念头像颗刚发芽的种子,在心底悄悄拱着土,带着点痒丝丝的期待,让她的指尖都有些发颤。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指尖在笔记本的边缘轻轻摩挲着,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羽毛:“那个...曲桴生,你周末有空吗?”
曲桴生的笔尖猛地顿住,墨汁在草稿纸上洇出个小小的黑点,像颗突兀的痣。她侧过头,银边眼镜后的目光里带着点疑惑,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有事?”
宁晚枫的心跳突然加速,像有只小鹿在胸腔里乱撞,撞得她呼吸都有些发紧。她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练习册的边角,声音低得几乎要被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淹没:“我想去书店买本历史辅导书,上次看你用的那本《高考历史论述题精讲》就挺好的,内容特别清楚...想让你帮我参谋参谋,看看还有没有更合适的。”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颊已经烫得能煎鸡蛋了。其实她早就托王浩在新华书店买了那本辅导书,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书包的夹层里,封面的塑封都还没拆。这个邀约像个精心编织的借口,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笨拙,却又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她太想找个理由,和曲桴生在学习之外的地方待一会儿了。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风声和远处同学翻书的哗啦声。宁晚枫的指尖紧紧攥着练习册的边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不敢抬头看曲桴生的表情,只能盯着自己的鞋尖,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