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者:七千折戏      更新:2025-10-20 16:29      字数:3000
  云川止巧手把青丝绾成结,代替灵石填入白团心口的缝隙,而后拿起木棍描绘阵法,修复傀儡的阵法比制作傀儡的阵法复杂几倍,几乎占满了半块山洞的土地。
  阵法成形后,洞外雷声减缓,雨水却大了些,通过雨帘看去,长风狂作,群山如人般俯仰。
  云川止累得腰都酸了,扶着腰挺直腰背,口中轻念心诀,指尖点着灵力,画出泛光的线条。
  阵法的沟壑亦开始发光,如同填满熔化的银水,光芒从阵眼处升起,没入白团的心口。
  原本乌黑的发丝像是点着了银色的火苗,腾一下燃烧起来。
  好了么?白风禾低声开口,她紧盯着破碎的傀儡,眼神担忧,怪不得师尊不愿传授本座炼器之术,实在是耗费心神。
  门主此言差矣。云川止笑道,炼器之术博大精深,灵力薄弱时确实复杂了些,若灵力磅礴时,又是另一种法子了。
  若是前世的她想要修好一个傀儡,几乎是打个响指功夫。
  见她这般笃定,白风禾的神色总算松缓许多,恢复往日的游刃有余,目光瞥向聚精会神的少女。
  据本座所知,你在上不息山前只是农户中的农女,为何会精通炼器?她轻声问。
  云川止装作没看见她的眼神,一边往白团的关节上抹油,一边回答:小奴还是孩童时便被卖作奴籍了,来到不息山只是去年年关。
  期间小奴曾被辗转买卖过多次,其中有三年是在一炼器术士铺子里做丫头,学得了些皮毛。
  她早知白风禾会试探她,索性随便撒个谎,有漏洞也无妨,反正白风禾也不会信。
  说谎只是做做样子,果然,白风禾轻哼一声,默而不语。
  白团身上机关精妙,云川止低头一处处调试抹油,眼前是叮叮当当的斧凿声,耳畔是绵绵的雨,魂很快往天外飞去了。
  飞回了许多年前的无间城。
  彼时云川止亦是名少女,比如今的崔二狗还小上几岁,继爹爹帮她抢夺包子去世后,娘亲也死在了夜半涌出的恶灵口中。
  那个夜晚她们来不及赶回庙宇,又碰上妖魔丛生的月食之日,无数嘶吼着的恶灵潮水般朝她们奔涌而来,在即将被淹没的刹那,娘亲用最后的力气将她举上了树梢。
  待她抱紧树枝,低头再看时,空荡荡的土地上便只剩下一双脏污的绣花鞋了。
  沉默寡言的云川止没有哭,没有闹,安安静静地在树上挂了一夜,直到日出才晕倒。
  醒来时,她正窝在一名满脸疤痕的女人怀里,女人缺了一只手臂,在晨雾迷蒙的长街上蹀躞。
  你醒了,你姓甚名谁,怎么小小一个躺在野地里?女人笑道。
  我姓云。云川止小声说,我没有名字。
  我叫归人,我没有姓氏,你往后可以唤我归人姐姐。女人断了手,毁了相,但仍是笑呵呵的,我命不久矣,护不了你多久,你愿不愿意同我修习炼器?
  手里的铁器咚一声掉在地上,强行将云川止从回忆里唤醒,云川止垂眸看向手里的傀儡,僵硬的四肢已恢复滑顺。
  她又念了几句口诀,而后指骨在傀儡脑袋上敲了三下,原本死气沉沉的白团便倏地睁开了眼睛。
  小仙奴,怎么是你?白团吵人的声音炸响在耳边,它一把推开云川止,环视四周,踢踢踏踏往白风禾身边跑去。
  白风禾!我没死,我活了!它猛地蹦到白风禾腰间,双手抓着她衣袖当秋千荡,几日不见,你可有想我?
  不曾。白风禾的神情已恢复往昔,垂眸看着白团时还有几分烦躁,放开本座,沉死了。
  她甩袖扔下铁傀儡,仿佛方才哭了一天一夜的另有其人。
  这厮真是死要面子,云川止坐在地上看着白风禾,心中顿觉好笑,却也没拆穿她,免得她又将气撒到自己身上。
  宽大的衣袖抱着风缓缓落下,白风禾抬手将白团收入袖中,抬眸看向满脸疲惫的云川止,方才少女出神时的模样她看了个一清二楚。
  眼底空洞,仿若记起故人。
  那一瞬间,她看见的并非是崔二狗,而是一个不属于此处的,孤独寞然的魂魄。
  天要黑了,你回去么?白风禾开口,她踩着莲步走到云川止面前,斟酌了会儿,从衣裳上捡起根飘逸的缎带扔到云川止头上,拿着。
  抓紧了,免得等会儿雷劈在你身上,饶是本座都救不活你。
  就一根带子哪里抓得住,云川止抿唇扔掉缎带,抬手扯住了白风禾的衣袖。
  突如其来的重量将白风禾扯得往前两步,她很快稳住身形,想开口呵斥,又自知欠了云川止的情,不得不忍了。
  最后将身一转,抬手行驭风之术,风擦过脸颊时,才带出一声极为模糊的谢谢。
  你说什么?云川止没听清,在风中扯着嗓子问。
  我说滚蛋。白风禾骂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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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川止:老婆总凶我怎么办?
  第21章
  第五峰的气候果真是随着白风禾心绪而变,白团才刚刚被修好,外面轰隆的雷声便小了许多,而当云川止随着白风禾落地绲丹门时,已是风吹云散,蓝天如水洗般澄澈了。
  灿烂的夕阳挂在半山腰,明黄色的阳光透过万千绿荫泼洒在脚下,如同洒了一地熔化的金水,经历过暴雨的绲丹门满地残花败叶,许多仙仆松了口气,提着扫把满门穿梭。
  白风禾扔下云川止便不知去了何处,云川止只得独自漫步回房,方才耗费了体内不多的灵力,如今顿感疲惫,看见床榻便倒了上去。
  怪不得白风禾身畔的贴身仙仆换得那样快,就算能不被她夺去性命,也实在是劳心伤神,许是挨不了多久便跑了吧。
  自己不知道何时能逃脱白风禾的魔爪,云川止翘着二郎腿,一边惬意地晃,一边阖眼小憩。
  不料刚睡着,便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瞌睡顿时被驱散,她叹了口气,起身开门。
  开门后杳无人影,直到低头才看见一个只到她膝盖的傀儡。
  白团?你怎么来了。她说着蹲下身子,是门主叫你来的么。
  非也。白团聒噪的声音响起,关节不再生涩的脑袋晃得如同拨浪鼓,她要我说是我自己来的。
  云川止闻言沉默了,她压住笑意点头:那你有何事?
  云川止从前就很爱同傀儡打交道,铁疙瘩和木头疙瘩没有心,便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讲起话来很有意思,耐心便多了些。
  我来将此物赠与你。白团不知从哪儿拽出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抬手举到云川止面前。
  那盒子小巧精妙,盒体虽是木制的,但纹路仿佛流动的金子,在天光下璀璨夺目,两侧还系着根结实的背带,可以当做包袱缠在腰间。
  云川止拿过盒子打开,双目顿时睁大,里面竟是一整套袖珍的锛凿斧锯,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拿起便会变作正常大小。
  若是放于风中,能听见百鸟长鸣般的,清脆的铮铮声。
  你赠与我?这般珍贵的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云川止拿着个斧头爱不释手地摸,无论是对于傀儡师还是炼器术士而言,一套趁手的工具比施法的法器还要重要。
  往常她的工具都是归人姐姐亲手做的,死后自然便没了,如今能得这样一套,自然欣喜若狂。
  白团将手放在头上,咚咚咚地摸了两把,终于开口:我从白风禾那里偷来的,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云川止勾唇:门主要你这样说?
  白团点头:她说若你问起,便说是我偷来的。
  你这般泄露她的秘密,不怕她将你灵台挖出来?
  白团又摇头,黑漆漆的脸上竟看出了无奈的表情:她还天天说要挖了我的嘴,让我安静些呢,几时动过手?
  倒也是,白风禾天天说要她的命,自己这不也好好活到现在了,云川止含笑冲白团道谢,目送铁傀儡蹦跶着远去,而后关上了门。
  白风禾这厮,有时候心眼坏得很,有时却露着几分孩子气的赤忱,奇奇怪怪的。
  得了趁手工具的云川止也不困了,盘膝坐在地上,开始捣鼓些新玩意儿,只可惜屋中的桌子凳子都被她拆了做东西,此时放眼望去光秃秃的,没什么用得上的材料。
  攒眉思忖片刻后,她将视线放在了身下躺的被褥上,而后展颜拿出剪刀,将布料棉絮拆了个乱七八糟。
  又用针线缝到一起,一串心诀和阵□□番用过后,几十个白白软软的布娃娃并排出现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