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作者:七千折戏      更新:2025-10-20 16:29      字数:3001
  起初她也只觉得大妖是性格诡谲,可后来思来想去总觉怪异,尤其是看到大妖曾两次在紧要关头放过程锦书,像极了两股意识在打架,便生出了大妖体内还有一个人的猜想。
  如今看来,猜想不错,只是不知一只藤妖和一只狼妖,是怎么寄生进同一具身体的?
  你猜到了吗?云川止忽然问程锦书。
  程锦书眼神闪烁不定,最后点头:我起初只觉得她骗我,但如今我反应过来了,她从未骗过我。
  提起狼妖的事,程锦书方才的灵动全然无踪,她长长叹息,终于开口道:她是我数十年前下山历练时,在极北之地的一片白桦林中捡的,我瞧她生得雪白漂亮,又是只巴掌大的幼狼,便起了恻隐之心,把受伤的她塞进衣襟暖着,带回了不息山。
  我起初根本不知道她是妖,因为她身上没有半分妖气,甚至还有些隐约的仙气,我便以为她是只离群了的灵兽,当灵宠养着。
  但是因为我师尊不喜欢灵宠,我就没敢让她暴露在师尊和同门面前,睡觉时藏在被窝,吃饭时便藏在袖子里,扔些吃食进去喂养,她又乖巧懂事,极其通人性,我久而久之便有了感情,因为她常对着月亮长啸,我便给她取名为啸月。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晓她是妖的?灵水好奇地问。
  程锦书深吸一口气:我记得是一年中秋,我带她在游机城看灯会吃月饼,不料闯出群黑衣人,修为个个都比我高,追着要杀我,我实在不敌,又因为是偷跑下山的,无人求助,啸月为了救我这才暴露妖身,咬断了那些黑衣人的喉咙。
  我从没同妖有过这般接触,当时怕得不知如何是好,但啸月化成人身,生得冰雪一样纯洁漂亮,像小狼一般趴在我膝头呜咽,我心一软,就没赶走她。
  后面的事你们也都知晓了。程锦书抿了抿唇。
  云川止和灵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遗憾,而后云川止跳下床,拍了拍程锦书的肩膀:藤妖被杀了,那啸月呢?
  程锦书摇头:她理应还有妖魂在,但不知去向。我本来想去问师尊,可这几日师尊一直忙着安顿百姓,未曾搭理我。
  你若能问出来,就帮我问问姑姑吧,若是你问的话,她一定会说的。程锦书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睛,祈求地看着云川止。
  自然。我去给门主请安,你们先聊。云川止说着,推开厢房的门。
  和煦的阳光照射在面中,眼底一片橙黄,几日没见过太阳的云川止伸了个懒腰,沐浴在难得的晴空之下。
  眼前是一座府邸的内院,整体四四方方,比起曲径通幽的南方宅院要开阔许多,一汪池塘结了薄冰,金灿灿的芦苇生在水边,头顶丝绦垂向池面。
  几只鸭子试探着往水里放入鸭脚,又被冻得嘎嘎大骂,展翅飞起。
  池塘后立了座假山,假山上有一四角飞檐的亭子,亭中有两人相对交谈,一人裹着淡紫色的厚厚斗篷坐着,另一人穿着鹅黄衣裙,迎风立在她身边。
  白风禾!云川止含笑喊道,随后踏着薄冰飞起,直接跃入亭中,白风禾闻声转头,但她很快意识到什么,停下了险些弹起的双膝。
  缓缓坐了回去,拂衣咳嗽,嗔怒抬眼:逆仆,怎可在浮然君面前放肆,直呼本座名讳。
  第62章
  浮然君?云川止看向方才被她忽略了的女子,女子容貌乍看不算起眼,就像一汪温润的池水,浑然天成。
  可一旦将视线放在她身上,便会觉得难以移开,她裙摆上缀了许多明艳黄花,耳垂晶坠玲珑剔透,含笑时眉宇柔和,好似神性。
  云川止看得呆了眼,直到听见耳畔重重咳嗽,这才如梦方醒,福身行礼:见过浮然君。
  免礼。女子抬手将她扶起,莞尔道,我知晓你,乃风禾座下亲近,听闻自打你来到绲丹门,她的脾性都收敛许多。
  那可不敢。云川止忙摆手,这话让白风禾听了定要恼羞成怒,又要找她麻烦,在下无名小仆,岂敢邀功。
  果不其然,白风禾掩唇笑道:不愧是浮然君,我这逆仆从不向人行礼,今日是本座大开眼界了。
  她虽笑着,说的话却是尖酸刻薄,云川止不知自己哪儿又惹到她了,拽着手指站了会儿,忽然瞧见白风禾肩上斗篷滑落,便自然地上前拎起斗篷,弯腰替她理好。
  如此这般,白风禾脸色才和缓了些,抬眼问她:你伤好了?
  我并未受伤啊。云川止伸开双臂转了一圈,笑嘻嘻道,许是修为低,身体弱,这才昏迷得久了些。
  白风禾双眸定定看着她,直看得云川止脊背发毛,这才流转眼波。
  那便好。白风禾道,她白着面色,用手掌指向身侧女子,这位是掌管木里神峰的神女,浮然君。此次多亏她及时出山,这才将大妖拿下。
  云川止早已听说她名讳多次了,如今见了真身,确实当得起神女这个名号。不过她记得木里神峰一向避世清修,其上都是女子,轻易从不面见世人。
  浮然君负手走到一张木色古朴暗沉的七弦琴旁,坐下轻抚,袅袅琴音便从她指尖流淌而出,便是云川止半梦半醒时听见的仙乐。
  风禾,你也莫要再责怪你师姐了,我从小看你二人长大,你们两人性子看似不和,一个像高山冰雪,一个似烈火骄阳,但实则都是心口不一的执拗之人。
  她已经不在了,你们二人便是彼此最后的亲人,何必再如此水火不容呢?
  仙乐像小雨浇灭心火,云川止听得陶醉,白风禾也散去些许郁气,低声开口:放心,我知晓此次是穹皇城从中作梗,不会因此置气。
  那便好。浮然君低眉奏乐,一曲奏罢,翩然起身,笑道,我去歇息了,你们主仆几日不见,定有许多话说。
  说完不等白风禾反驳,身子便化作花影消失,那张七弦琴也随她不见,耳畔只剩深秋鸟鸣。
  云川止旋身坐在白风禾对面,拿起桌上金黄的梨子咬了一口,满意颔首:昏迷了几日,饿死我了。
  白风禾本想指责她吃相,但看着少女明显凹陷下去的脸颊,最后还是咽下责备,冲空中招手,灵水便从虚空中踏出,福身道了声门主。
  灵水,去找厨房要些清淡吃食端来。白风禾吩咐。
  云川止总算没忘了自己身份,见状起身:我自己去拿。
  却被白风禾一个眼刀制止,最后冲灵水笑笑,讪讪坐回远处。
  无妨,我去去就来。灵水温和地笑着,转身走下阶梯,云川止又咬了口多汁的梨子,甜蜜的汁水冲淡了口中药渣的苦味。
  云川止吃着东西,眼神却止不住往白风禾身上瞟,越看越觉得心疼,经历了这一遭,原本丰韵曼妙的身子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如今裹在毛茸茸的宽大斗篷里,好像撑不住落雪的枝叶,看不住便会凋落似的。
  你很冷吗?云川止看着白风禾藏在袖中的,泛青的手背,上前一步蹲下,将她双手拽出衣袖,放在掌心暖着。
  果不其然冰得刺骨,云川止叹了口气,白风禾如今轻易不能动用灵力,也就意味着不能以灵力护体,感到寒冷是必然。
  白风禾被她大喇喇牵着手,苍白的面色泛起红晕,她低了低头让兜帽垂下,却没阻止。
  嗯。白风禾沉着声音回答,浮玉山附近本就寒冷,加上明日便入冬了,本座还怕冷。
  她说着心弦砰砰跳了起来,垂眸看了云川止一眼,不见她表现出异样,这才放心。
  玩弄人心是一回事,真的言明弱点又是另一回事,幸好云川止愚笨,听不出区别。
  灵水走上台阶,眼神正好落在二人相交的手上,她面色绯红地假意忽略,将装满热菜的食案放上石桌。
  白风禾亦是觉得不自在,抬手便要挣脱,无奈云川止握得紧,她又不想真使劲儿,抽了两下都是无用功。
  对了,灵水姐姐,你能否帮我个忙。云川止看出了二人的别扭,但却并不在意,仍甜甜笑道,帮我把床榻边的小木匣拿来。
  灵水巴不得抓紧溜走,闻言自然答应,身子一闪便将木匣取来,告辞逃了。
  这是什么。白风禾终于趁着云川止低头翻找的空档将手拿回,蹙眉看着云川止手里薄了许多的白色斗篷。
  你把它披上。云川止替她解开身上的带子,白风禾抬手将她手背抽得脆响,不悦道:你要冻死本座?
  不是。云川止连忙辩解,这是我给自己织的雪兔毛斗篷,里面蕴藏着雪兔的灵力,穿着便能终日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