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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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千折戏 更新:2025-10-20 16:29 字数:2987
程锦书闭上了嘴,白风禾将她铁棍扔了,绕过她走上台阶,却听程锦书忽的转了个向,朝她背影道:姑姑!
何事。白风禾不耐地停下脚步。
你说得对,我这些年来心仍浮躁不定,对修炼的事却只会逃避,到头来连一只灵宠都保护不了。往后我定不再萎靡不振,我好好修炼,定要找回从前的修为。
嗯。白风禾懒懒向前走。
然后,我再不听信那些人诋毁你的话,你救了啸月,放过了啸月,有朝一日,我定会报答姑姑昨日之恩的!
嗯嗯嗯。白风禾捂住了耳朵,加快脚步走上游廊,推门进屋。
浮然君先她一步移身进了屋子,此时正端坐在圈椅上喝茶,看见她便笑了,出声感慨:时光一晃便是百年过去了。
我还记得你刚拜入师门时,自己还是个少女呢,整日在不息山耀武扬威,没少给谢存惹麻烦。
您还记得呢。白风禾垂眸,似是也回忆起了那时无忧无虑的岁月。
自然记得,只可惜现在,物是人非。浮然君仍含着笑,眼底却一片苍凉,我们开始吧。
是,浮然君。白风禾颔首。
在浮然君磅礴灵力的护法下,整个宅院都被结界笼罩,结界内时光缓慢,一切仿若停滞,稀疏的树影艰难越过院墙。
结界之外,来来往往的人们遵循旧俗,食馄饨,煮药膳,送寒衣,祈盼隆冬瑞雪,早日春归。
距离云阙关不远的穹皇城同是立冬之日,然皇城之内处处有走地神打马巡逻,来往行人步履匆匆,传言近日穹皇不悦,故而无人敢在外庆祝什么,就连一向门庭若市的三界酒楼都稍显冷清。
穹皇宫内,金灿灿的藻井投下烨烨灯火,绘满龙纹的石椅庄严立在九层台阶之上,大殿两盘水声潺潺,似有暗河流过。
白宗主,我们已有数十年未见了吧,怎么只来穹皇城坐了一坐,便要走呢?穹皇穿着一身龙纹锦袍,头戴碧玉头冠,薄唇轻抿,似乎真的不舍。
白霄尘立在第四级台阶上,长眉微敛,漠然道:借用云阙关的地界安置受灾百姓本是小事,穹皇却定要本尊亲自出面才能松口,本尊心系灾民,不得不来。
毕竟刚刚出了大妖的事,时局动荡,百姓不安,本皇也不过小心行事,辛苦白门主了。穹皇枯槁的手轻轻抬起,便有一黑衣守卫从虚空出现,递给白霄尘一杯热茶。
白宗主远道而来,总得先喝上一杯热茶,否则怎好让你这样离开。穹皇含笑道。
白霄尘看了一眼茶杯,却没有接过茶水,反而向后退去:不息山还有要事,本尊不得不回去处理,恐怕不能同您品茶了。
穹皇看了眼大门,原本敞开的门竟忽然慢慢关合,吹进殿的长风被大门阻碍,逐渐凝滞在半空,沉甸压抑。
穹皇这是何意。白霄尘眼中隐有怒色,她握紧了袖中剑柄,直视穹皇。
宗主莫要多想,本皇只是想要待客罢了。穹皇握着拐杖起身,宽大的锦袍在身后拖曳,她颤抖走向白霄尘,声音喑哑。
白霄尘呼出口气,她忽然松了剑柄,假意微笑:本尊与浮然君约好未时在云阙关相见,浮然君一向守约,本尊怕是得拂了穹皇的好意,前去赴约了。
穹皇看着白霄尘,深陷的眼窝越发深陷下去,过了许久,她终于发出声干瘪的笑,挥手打开殿门。
既然如此,本皇便只能待客不周了。
白霄尘告辞离去,穹皇拄着拐杖的手向下用力,颤抖着回到龙椅上,然后忽然砸了拐杖,巨大的声响引得一旁的男人软膝跪下。
穹皇殿下,您莫要动怒,她
为什么!穹皇低声道,她垂首盯着地上的男人,为什么谢存可以死,她洛浮然不跟着一块儿死,她们不是最有情谊的么!?
男人吓得匍匐在地:穹皇
还有你,本皇还未质问你,叫你杀了的那只狼妖,你真的杀了吗?穹皇颤颤巍巍起身,拐杖腾空回到她手中,轻轻拄在了男人手上。
男人却发出凄厉的喊叫,疼得满地打滚。
穹皇饶命,饶命,我只是看那大妖珍贵,便将它卖给了灵械商会,想着能赚些灵石您放心,它如今定是死了,当初我们对它做的事,不会有人知晓
他话没说完,因为一道黑色闪电已然劈在了他身上,男人身体瞬间化作一根焦炭,咕噜噜滚下台阶。
穹皇浑浊的眼睛冷冷看着男人不见的身影,而后慢慢坐下,对着空荡的大殿,长叹一口气。
谢存,洛浮然,白霄尘她低声念着,沙哑的声响消弭在殿里。
七天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并非很长,云川止本以为自己会日日打着瞌睡度过,然而听着二楼传来的钟声,她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连往日喜爱的吃食都有些食之无味,她每日无聊得只能在池塘边刻木雕,又因为没有材料,连木材都是院中盆栽砍的。
往日还能找到程锦书打趣唠嗑,可自从那日程锦书同白风禾哭啼了几句后,便将自己闷在屋中修炼,从早到晚连个人影都不见。
灵水话又少,云川止只能每日和黑蛋儿絮叨,讲到黑蛋儿一看她便抱头就跑。
最后没有办法,她还是老老实实坐下雕刻,原本想雕一个白风禾,可怎么雕都觉得无法复刻本人的风韵,只得放弃,转而刻起了自己。
身披甲胄,凤眼长眉的云川止,大部分时间在呼呼大睡,偶尔手里握着鲜血淋漓的砍刀,又偶尔手拿锛凿斧锯,沉迷于堆叠的图纸中。
一不留神便刻了七七四十九个,当她刻到第五十个时,天色刚亮,钟声渐歇,二楼厢房的门被缓缓推开。
此时灵水和程锦书都在睡觉,唯有云川止点灯坐在庭院里,寒风料峭,她披着那日给白风禾的斗篷,双眼熬得通红。
推开门的是浮然君,她亦是双目通红,同云川止对视后,朝她招了招手。
云川止手里的刻刀便落了地,她向前踏了两步,顿觉得魂魄被搅碎了似的,零零散散,飘飘荡荡。
白风禾她低声念了一句,尽管手足无措,她还是稳着步子走上台阶,走到了浮然君面前。
往常遇到这种事时,她只会满心空落落地沉默,今日也应当如此,云川止深吸了口气,低声问:门主她是不是
你自己看吧。浮然君红着眼眶,叹了口气,侧身走出门。
云川止越发昏眩,头也刺痛起来,她手指不断在掌心搅动,呆立了许久,这才推门进去。
进门的刹那,馥郁的花香涌入鼻腔,白风禾正穿着熟悉的紫色衣裙,一如既往笑得妖冶肆意,负手看着她。
怎么了?白风禾抿唇微笑,却见少女僵立半晌,而后忽然身子飘摇,踉跄扑进她怀里。
云川止!白风禾瞬间收了笑容,上前一步将她接住,腰肢被少女抱紧时,震惊地抬手摸她面门,摸到了一小滴湿润的水渍。
第67章
水渍很快在她指尖化成薄薄的潮湿,风吹来,本应感到凉意的指尖竟有些发烫,白风禾不禁愣神。
缠绕在腰间的双臂忽然软绵绵滑落,白风禾对着门外开口,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紧张:浮然君,云川止昏倒了!
云川止确实昏迷了,这次昏迷同上次一样来得猝不及防,这回她并非在梦里看到自己,而是在黑暗之处漂浮着,双足虚软,踏不到实处。
等她再醒来时,天边已挂起晨霞,窗外的池塘彻底结冰,干枯的芦苇在冬日冰冷的日光下摇摆,屋内却是温暖安逸,药香一阵阵钻过门缝,炭盆在远处欢快地吐着火星。
她躺在里屋,屋外传来轻声的交谈。
浮然君,医仙怎么说。是白风禾的声音,语气虽平稳,但加快的语速昭示了她的急切。
她的身体没有问题,脉象也康健平稳,也许真的是被我吓到了,这才急火攻心昏倒了吧。浮然君道,她似乎有些懊恼,我没想到她会这般在乎你,风禾。
屋外一阵沉默,云川止听着这话一阵恶寒,她抖了抖肩膀,想抖去寒意。
她确实是吓到了没错,但也不至于被吓晕过去,被浮然君这么一说,好像她多爱慕白风禾似的。
云川止本想起身出门,但临下床时,又不想放弃这个光明正大偷听的机会,便悄没声儿钻回被窝,闭眼竖起了耳朵。
她,会吗?白风禾轻声问,门外传来沙沙的声响,应当是白风禾在不安地踱步,可本座看她总是心无挂碍,不像是会急火攻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