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作者:七千折戏      更新:2025-10-20 16:29      字数:2924
  不许看我。白风禾哑声道。
  白风禾好面子,不愿意让旁人看见她涕泪横流的狼狈样貌,云川止懂,于是僵着脖颈乖乖蹲在原地,直到腿脚和脖子都发麻,才慢慢转回来。
  她把白风禾的手放在掌中搓暖,一边搓一边假意叹息:莫哭了,难不成我回来反倒让你难过?若真是这般,我现在就回无间城去。
  她说完便察觉掌心的指尖猛地缩紧,看着白风禾眼中闪过的慌乱神色,云川止连忙道:我胡说的,我不走。
  白风禾如今遭受了这般对待,已经十分脆弱,早不是从前那般,自己不该吓她,云川止心生悔意。
  可是白风禾沉默半晌,又忽然开口,本座当日抱着必死之心同穹皇同归于尽,虽然将她重伤,可自己也被震碎了仙脉,如今不过是废人一个。
  她抿唇看着云川止眼睛,似在观察她反应:你将本座救回去,恐只是救回去个累赘,放着也无用。
  白风禾。云川止心中哭笑不得,她摇头道,你将我云川止当成什么人了?我费尽心机混进穹皇城只是为了救你,你今日哪怕成了瘫子我都会将你带出去悉心照料,怎会因为你受伤便抛弃你呢?
  除去我之外,其他人救你也只因你是白风禾,而非因为旁的。云川止耐心同她道,灵水、白宗主和谭青她们没有一刻放弃打探你的消息,我要救你出去还需得她们相助呢。
  白风禾定定望着她,最后长睫垂落,轻哼道:若真成了瘫子,本座也用不到你救,早便自行了断了。
  她如今像是真的放下心来,紧绷的双肩松软许多,踌躇良久,开口道:云川止。
  嗯?云川止抬眼看她。
  抱抱我。白风禾忽然开口,她指尖嵌入草席,我总觉得这是场梦。
  云川止心又狠狠跳了两下,她深吸一口气上前,看着女人阖目靠入她怀里,云川止抬手搂住那两片薄肩,顿觉环住的是一张纸。
  怎么瘦弱成这样,掌心隔着衣衫几乎能摸出她蝴蝶骨的形状,云川止怒气翻涌的同时,心中开始盘算如何将人养回原来的样子。
  比起如今的清瘦萎靡,她更喜欢看见从前那样丰盈倨傲的白风禾。
  另一边,早已习惯阴冷的白风禾靠在云川止怀里,控制不住地开始贪恋她身上的暖意。
  虽仍然身处牢狱,心却从未这般平和。
  门主,你胸口的伤,可是穹皇所为?云川止忽然问。
  白风禾在她怀中闷闷地嗯了一声:当日我仙脉寸断,五脏俱损倒地,穹皇试图将我斩草除根,一剑刺穿了我心口。
  云川止听得心口一疼,白风禾却忽然冷笑:可那本该取我性命的一剑却只让我吐了几口鲜血,她竟杀不了我。
  这是为何?云川止不解。
  我也不甚知晓,依我推断应是某种禁制,例如强大的誓约之类。白风禾说,因为不仅是她不能杀我,就连她授意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取我性命。
  方才你也瞧见了。穹皇为了杀掉我无所不用其极,竟暗示几个凡人趟这趟浑水。
  云川止闻言更是讶然,她下意识轻拍白风禾的背脊,喃喃自语:听闻穹皇同你师尊是故交,这个禁制或许是你师尊所下,她们应当是结过誓约,要穹皇此生不能伤你。
  我亦这般猜想。白风禾颔首,她感受到云川止哄孩童似的拍打,苍白的脸泛起红晕,你在做什么?
  云川止猛地收回掌心:没做什么。
  见白风禾蹙眉瞧她,她忽然起了心思,勾唇开口:门主忘了?方才你昏迷前曾抱着我痛哭,说甚是想我。
  话音刚落,白风禾面上红霞更浓,忽然伸手将她推开,裹紧外衣:莫要胡说,你死了那么久,本座早将你忘却了。
  第93章
  当真?云川止问。
  当真。白风禾眼神盯着墙上一道深深的裂缝,没有看她。
  既然如此,你为何第一眼就认得出我是云川止?云川止知晓她脾气,丝毫不恼,我向谭青和灵水解释我的身份解释得口干舌燥,她们才勉强相信。
  白风禾哑口无言,沉默了会儿,继续嘴硬:本座比她们多品过几年灵风仙露,自然比她们要识得清。
  白风禾断然不能告诉云川止,自己认得出她是因为这两年总梦见她模糊的背影。
  云川止看着她侧脸,惨白的肌肤因为心虚而有了色彩,也因此多了几分人气儿,不再如同活死人一般枯败。
  欣慰的同时,心中酸涩难耐,她端详良久,抬手摸掉女人下巴处残留的湿润,冰冷的泪水抹开在指尖,两人皆因此心头一跳。
  气氛一时微妙,最后白风禾岔开话题:这地牢内阴气太重,修仙之人会受阵法符咒影响,比起凡人更不能久待,你下来已有一个时辰,快些上去。
  我是来救你的,我上去了你怎么办?云川止摇头,我方才用灵力探查过,你如今状况极差,阴气已侵入骨髓,若再不离开此地好好将养,恐怕会病重而死。
  到时候岂不是让穹皇得了意?云川止说着又拉过白风禾,将她手放怀里暖着。
  白风禾闻言将手抽出,神色凝重:可此处是穹皇的地界,外面定有无数修者看守,你再是修为高强都闯不出那层层封锁。
  何况我如今已是废人之躯,不值得你们如此大动干戈。白风禾越想心越冷,她强行将脸转向一侧,不同云川止对视,我知晓你们都还活着便已经心安,你回去吧,莫叫本座死都死得不安宁。
  你从前可不是这般舍己为人的性子。云川止轻笑,门主遭此一难,怎么全心全意为别人考虑了。
  白风禾垂眼看着地上潮湿的青苔,冷冷道:本座只是不屑作为累赘。
  而且灵水在她面前被夺去一臂的场景如今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不想再看见任何人因她而受伤,若此人是云川止,她不知会否因此狂乱失常。
  届时恐怕她就真的会成堕仙,永坠炼狱了。
  我可不管,你不知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回来乾元界,若是不能把你带出去,那么多功夫不是白费了。云川止没提千针炼魂钟的事,面色平静。
  而且你怎会是累赘呢。灵水她们日日都盼着你归来,不息山众人亦是,你如今已经成了她们心中的支柱,若你真的死了,于她们而言才是万念俱灰。
  可是
  白风禾还欲再辩,却被云川止打断:可是我回来便是为了见你的,我念了你两载之久,若是不能将你带出这牢笼,你要我如何能甘心呢?
  她这般直白的话让白风禾顿时噤声,满眼惊诧地看向云川止,又忙不迭移开面容,装作镇定。
  怎么身子换了,人也仿佛突然开窍了一般,白风禾心中腹诽,难得羞赧。
  云川止又把她手拉回来,将灵力一股一股渡给她暖身子用,白风禾这次未曾阻止,甚至堪称顺从。
  云川止看着一反常态的白风禾,心里软得似铺开了一片云,低头抿开笑意。
  你要怎么救我出去?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有这个本事。白风禾居高临下看她,用鼻音轻哼。
  我不知晓牢中情况,故而把时间定在了明日,好给自己留出随机应变的准备。云川止说,所以还需你再忍一夜。
  其余的你不必操心,只需听我说的做,莫要离开我身边。云川止微笑道。
  嗯。白风禾勉强同意。
  往常都是她拿主意,如今身边的小仙仆摇身一变,反而成了主心骨似的,白风禾从未全身心信任一个人,还颇有些不习惯。
  不过她终于睡了极为安稳的一晚,夜里再无梦魇。
  翌日清晨,一身着甲胄的穹皇宫守卫打着哈欠走下地牢,下到第八层时,他已觉得周身寒气四溢,阴风一股股朝他体内钻去,厚厚的甲胄竟不能阻挡半分。
  该死。他打了个寒颤,连忙加快脚步,不敢在这地牢中多留半刻。
  拿着令牌打开牢门,面前是漆黑一片的石室,潮湿难闻的味道冷不丁涌入鼻腔,守卫连连干呕,捏紧长枪对着黑暗乱捅一通。
  他真的搞不懂穹皇为何非要对一个功力全失的堕仙防之又防,一个将死之人罢了,还能捅破九层地牢飞出去不成?明知此处修者不能久待,还非得日日派人来看一眼。
  守卫一边心中暗骂,一边忍着恐惧点亮长枪,借火光看向石室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