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作者:
暗灯 更新:2025-10-20 16:30 字数:2743
于夏抿唇,明知郑韫看不见,还是别开头去: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那怎样才能与你有关呢?郑韫贴近,终于抓紧于夏的胳膊。
酒喝多了就早点睡,于夏无端有几分恼,我没那么多时间多管闲事。
你在酒店的时候就管了,郑韫语气染上小孩子般天真的笃定,不能多管一下吗?
那天是我生日,我不想因为任何人破坏我们的好心情,于夏补充道,你也不行。
郑韫又沉默了。
因为酒精而混沌的大脑生出勇气,但这份勇气也并不能持续多久,在于夏接连后退的动作下她找回了几丝清醒,胆怯起来。
于夏耐心耗尽。
她试图挣开郑韫拉她的手,郑韫感受到了她的挣扎,更加用力,像在海边玩水时捧起沙,海浪奔过来时下意识握得更紧。
夏夏她仓皇出声,像用尽全力赌一个未知的答案,这个答案多半是她不想听见的,但她仍然赌那一点微弱的可能性。
你别不要我。她声音颤抖,字不成声,几乎是在啜泣。
于夏抬头虚虚望着她。
透过黑暗,她仿佛看见了从前。
记忆里那个小镇,不曾生出过任何嫌隙的从前。
朝阳晚霞,一日三餐,许过的未来,和她付诸的真心。
越是相信过,被背叛愈是疼痛。
她不信郑韫会不知道,郑韫是那么一个善解人意会读人心的人,和人交往仿佛只需要两次交流,就能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所以于夏无法原谅。
最了解你的人,最知道刀子捅在哪里最痛,所以做出捅下这一刀的抉择就是对她的放弃和背叛。
曾几何时郑韫说她永远是自己的首选,首选做次选时关系已经有了答案。
于夏顺着触感一寸寸下挪,找到郑韫的手指,一点点掰开。
她冷淡的嗓音像阎王批阅生死簿时随意的生杀予夺,不带感情宣判一个人的来生。
是你先不要我的,于夏掰开她的手指,现在说这些都无济于事。
郑韫呼吸急促起来,手中的沙一粒粒随着海流走,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惧席卷而来,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于夏是要决绝的离开。
她是海边无望的旅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海带走沙。
于夏转身,打开自己卧房的门,明亮的灯光穿透黑暗,落在两个人的脸上。
合上门的瞬间,于夏也得以借灯光看清郑韫的模样。
凌乱的头发,脸颊上的巴掌印,胳膊上青红交错的指印。
还有一双通红而悲怆的眼。
第53章 第五十三个夏天
迎着郑韫仓惶的眼,于夏停下了关门的动作,她缓缓拉开门,问:你消失一天,就是去找打了?
郑韫摇摇头:这是个意外。
报警了吗?于夏又问。
没有。郑韫逃开于夏的眼神,答道。
于夏了然,一个人挨这么重的打还不肯报警,无非是不愿意对方受什么责罚,或是不愿意将事情捅出去,那么对方只能是亲近的人。
答案呼之欲出。
你是不是知道见到她会挨打?于夏又问。
不知道。郑韫摇头。
随着她的动作,身上的伤痕愈发地明显。
她本就生得白,那些青紫在身上仿佛刀割过几轮,分外刺眼。
于夏别过头,看着灰白的墙壁:上过药了吗?
没有,郑韫深呼吸,难堪地说,不是很严重。
于夏就着卧室里的灯光仔细观察了郑韫身上的伤势,好在只是因为郑韫太白,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实际没有什么在流血的伤口。
于夏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伤成这样还要喝酒,于夏蹙眉,你是故意来我面前故意卖惨吗?
没有,郑韫垂了垂眼皮,我不知道还能去哪。
如果有的选,她也不想回到伤痕累累面对于夏,但醉到神志不清的时候,她竟然还是下意识回到于夏身边。
哪怕她心里清楚于夏多半不会接纳她。
你以前不是挺会躲么,于夏冷嗤一声,现在又不会躲了。
郑韫任由于夏拉着自己的胳膊往外走,不再为自己辩解一句。
于夏开了灯,从玄关拿来药箱,托郑韫的贴心,医药箱里常用的药都有,也包括消毒和外伤药。
郑韫低声说:我自己来吧。
坐下。于夏懒得搭理她。
郑韫惴惴不安坐回去。
于夏翻好药走过来,郑韫正在遮掩自己的伤口,见于夏过来,她将手臂往身后藏:问题不是很大,我自己来就行。
再说话我就回去睡觉了。于夏威胁道。
于夏拉过她手臂,不小心擦过伤口,郑韫皱了皱眉,轻轻抽气,于夏放轻力度,开始消毒。
郑韫没有低头看自己的伤口,而是抬起头看向于夏,看她低垂的眉眼,微微皱着眉。
郑韫忽然就很想哭。
眼泪滴下来的时候于夏顿住了动作:痛?
不痛。郑韫连忙摇头否认,生怕于夏离开。
痛也忍着,于夏用棉签沾着碘伏,细细清理伤口上的泪珠,这么大个人了挨打不知道跑。
郑韫抿着唇,不发一言,像极了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眼泪汪汪地垂头认错。
清凉的药膏覆盖在凸起的伤痕上,化开潜藏在里面的疼痛。
除了手臂还有哪里有?于夏问道。
没有了,郑韫摇头,谢谢你夏夏。
脱衣服。于夏不点头,下了命令。
真不用了夏夏,郑韫慌忙摇头,没有其他地方了。
脱,于夏把棉签扔进垃圾桶,抬起头,目光不容置喙,快一点。
郑韫还想推脱,于夏作势起身,郑韫慌忙拉住她的手臂。
她没再迟疑,一颗一颗松开衬衣的纽扣,随着衣服缓缓全部褪下,露出身上更严重的伤痕,一条又一条狰狞丑陋的伤疤。
于夏盯了好几秒,侧过脸:不知道跑?
空调冷气吹在郑韫的背上,伤口发痒,她想去挠,一动,身上就密密麻麻的抽痛。
嘴也痛,不会说话?于夏又问。
我跑的话,她会打自己。郑韫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她真打过?于夏重新取了棉签,也低声问道。
嗯,郑韫声音更低了,所以我不敢。
于夏招招手,让郑韫坐下来:她经常打你吗?
不算。
你不听话的时候就这样对你吗?
嗯。
没说话的时间里,于夏在回想关于郑母的事情。
一个单亲妈妈独立带大一个小孩需要付出多少精力和时间,人在极度的压力下很难保持优雅,生活的重担足够压垮一个体面的人。
于夏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完全可以理解郑母的偏激。
但她不是旁观者。
以前反抗过吗?于夏偏头,就着灯光上药,退远换药时才问。
有,郑韫感受离远的呼吸,我说她再打我我就去死。
然后呢?
郑韫抖了一下。
于夏起身,郑韫猛地回头,去拉住于夏的手。
不要走。郑韫低声说。
调个温度。于夏没有挣脱郑韫的手,将空调气温调到一个更舒适的温度。
气温缓缓上升,郑韫觉得身上的伤痕又开始痒了起来,像蚊子趴在背上,长长的口器插入血管,从她身上吸走生命之源。
你威胁过她,她还这样对你吗?于夏问道。
她说她会死在我前面,郑韫缓缓眨了眨眼,她说,要死我们一起死。
于夏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明白郑韫跟自己不一样,她太早明白强求不来的东西不如早日放手,所以对家庭没有什么留念依赖,自然谈不上被威胁*。
况且家里也没人会这样威胁她。
可郑韫不一样,相依为命的人总会对对方倾泻更多的耐心与同情,就像是菟丝子与寄主,即使寄主知道菟丝子存在下去,自己会枯萎,仍然心甘情愿奉上生命力。
血浓于水,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