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作者:野火有木      更新:2025-10-20 16:42      字数:3146
  这两发箭矢威力不容小觑,途径过的雪地烧成灰烬,就连鲲鹏也忍不住叫好。
  六号两剑挑飞箭矢,再发一箭,再发一箭,他祈求。
  就在此刻,六号背后竟有几名修士出现,他们眼睛无神,像是被谁控制了一般,一同劈出几道凌厉的剑光,祁渡脸色一变,迅速举起弓蓄力拉满射出一发金箭,这一发箭飞到半途中又分裂出几条来。
  六号眼睛一亮,看准机会迎上去,鲲鹏顿察不对,“你想做什么?”他试图争夺身子。
  六号又岂会如他愿,两人争夺不休,心口疼得厉害,六号当即跪下来,就这么一失误,将背后的剑光躲了过去。
  躲在暗处的修士恍然一觉,机会来了,当即全都默契地冲了上去。
  他们全都使出看家本领,有剑的使剑,用刀的挥刀,持枪的挥枪……
  众人见他只是一味地闪躲,并不出招,信心倍增,“妖皇,你作恶多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终于能让我杀父报仇了。”
  “今日我便要叫你碎尸万段。”
  六号背后深受一掌,鼻尖嗅到一股草木香,他吐掉一口血沫,听他们谩骂自己,心中不觉有些委屈,自己好好的人生,与祁渡好好的过着,全是由鲲鹏给毁了。
  可谁叫鲲鹏又住在自己的身体里,赶也赶不走,人不是他杀的,但他的手确实沾了血,很多人的鲜血,有小的有老的有高的有矮的。
  层层人群隔着再也望不见祁渡,他要死也只要死在他的手里。
  那边见到人群蜂拥而至的祁渡更是一惊,他没想过事态会发展成这样,不是这样的,他只是要把妖皇抓起来杀掉,不是要杀六号。
  祁渡想越过人群,想去抱他,奈何人影重重终不散。他茫然又绝望地举起弓,往中心处射了一箭,他只是想叫众人散去,让他一条路罢。
  他只是想要一条去抱他的路而已。
  箭影离弦,万物噤声。
  他的箭正中六号的心脏。
  不对,不对!这不对!祁渡泪眼朦胧扔下弓箭,双手高举想接住他。但见六号拔出剑来,鲜血从胸口喷涌,他将箭掷回来,祁渡愣在当场,躲也不躲。
  那把箭差一丝就要射穿他的眼睛,终究还是歪了一瞬,从他的脸颊旁擦过,是崔长昼将箭打偏了。
  曾几何时,六号也会将要伤他的箭撤回,然后就会自得的笑笑,让他夸自己,那时是个下雪天,如今,如今也下雪了。
  而今才初秋,怎么会下雪?
  祁渡再抬头望去,哪里还有六号的身影,封神山上,除了他哪还有别人的身影,他跌跌撞撞地起身,跟在众人尾巴后头。
  六号捂着血忍着伤痛逃跑,单是这样,还不能将鲲鹏完全杀死,他需得烧灭他的神魂,此刻受伤正是良机!
  他逃回祁紫君藏身的山洞,却发现里面坐着一人,但六号却莫名的信赖他,甚至还走近了一步,低声问:“谁?是你吗?”
  那人起身,借着光,露出一头白发和一双充满爱怜的眼睛,他轻环住六号,“是我。”
  六号眼里蓄满泪水,将头靠在他的臂膀,“真的是你,我找了你好久,你不守约。”
  那人只道:“抱歉,我再也不会失约了。”
  六号本想抱住他,看自己手上沾满鲜血,不忍弄脏他的衣服,只好将双手放在背后,“可是我要死啦。”
  那人松开手,背过身去,“你还没有名字,我给你取个名字怎么样?”
  六号笑了,临死前还能有自己的名字,这天底下还有这般好的事,“好啊。”
  那人说:“陈字极好,有张扬和诉说之意,单字一个问,问字有馈赠之意,可好?”
  “那我从今以后便叫陈问了。”
  从今往后,六号便死了,死在了死水枯木般的过去。
  陈问便活了,活在了阳春白雪般的未来。
  血越流越多,陈问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只好立马用生在身体里的火燃烧自己的神魂,鲲鹏的神魂与他融了一半,他疼得直叫,却也无处可逃,可是他疼,陈问又哪不疼?
  甚至比他还疼上千倍万倍。
  在他意识灼烧得模模糊糊间,竟感到一阵冰凉,似是有人护住了他。
  不知烧了多久,鲲鹏终于叫他给烧成一颗内丹,而他自己也命不久矣,视线朦朦胧胧间,他仿佛又见到了祁渡。
  真好啊,临死前还能见你一面。
  下次再见到我时,记住了,不要叫我六号啦,叫我陈问。
  第78章 入骨相思知不知
  “陈问。”有人叫他的名字。
  “喂, 你哭什么?”祁紫君皱眉着往他跟前凑,崔除恙忙拿出一条帕子递给他。
  陈问的手抚上脸颊,原来他竟已无知无觉泪流满面, 他接过帕子擦干泪水,“没什么。”
  崔除恙有些担心,“前辈, 真的没事吗?”
  陈问扬眉大笑,“那是当然,我站这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他只是现在好思念祁渡, 这思念竟迟到了十六年, 这其中不仅包括了他们阴阳相隔的这十五年, 还要再加上这形影不离的一年。
  那一场大火真是把他脑子烧坏了,把记忆烧化了,一袭红衣满头白发, 除了祁渡还能有谁, 他小时候偷偷记在心里的人,像红蝴蝶一样明媚的人, 明明就一直在他身边啊。
  以前认不出来情有可原, 但重生回来第一眼就应该认出来的,快一年过去了,还是这么没心没肺,祁渡应该很伤心吧,陈问打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一声响。
  祁紫君见他突然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怕他发什么疯,吓得拉着崔除恙走远了,崔除恙倒是走三步回头望一眼。
  “唉。”
  回忆起往事之后, 他竟觉得分离一天都有点难捱。陈问独自呆着,感到颇为孤寂,他见到祁紫君就想到祁渡的冷脸、见到菩提树上的红绳就想到他的红衣、见到漫天飘扬的大雪想到他的白发。
  真是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他闲来无事,思着与祁渡最后相见的时光,他脑中组织着下一次见到祁渡要说的话,十五年前的种种遗憾,这次他一定要补回来,不仅是弥补自己,更是弥补祁渡。
  这么回忆着往事,陈问还真想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起来,他细细回想着那一场大战,在他还未受伤之前,偷袭他的那几名修士,神色和动作有点像中了木偶蛊的症状。
  再加上后面的混战,他还隐隐约约闻到了草木香,如果他察觉的这些不对劲是真的,那岂不是说十五年前就有人在半仙界里投木偶蛊?
  十五年前尚有人在不知不觉中中了木偶蛊,那十五年后呢?会不会更多?陈问心头一跳,想立马动身回独坐幽篁里。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虚白又怎料事如神?
  这么疑惑的过了几日,陈问是越来越耐不住,坐不稳站不动睡不安,他对祁渡的思念已经镶刻进骨子里。谁能想到,数月前,他还着急着离开人间去投胎,这一生就这样与祁渡分别,永不再见。
  可现在,他只想待在祁渡身边,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陈问一溜烟跑到祁紫君的禅房,“祁紫君,你要不要我吹笛给你听呀?”
  祁紫君正在床上打坐,闻言心生警惕,“你要做什么?”
  陈问指尖旋转竹笛,“你连我吹的曲子都能记住,记忆这么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被你舅舅捡回去的呗。”
  祁紫君眯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陈问厚着脸皮:“所以,作为交换,我吹笛子给你听啊,嘀嗒嘀嗒嘀……”
  听到熟悉的旋律,祁紫君怔愣了一瞬,其实这首曲子对他意义非常,不然他也不会从三岁那年一直记到现在。
  那是他在那个漆黑的夜晚感到的唯一一丝温暖和善意。
  祁紫君嘴硬心软:“好吧。”
  陈问竖起耳朵,“你快讲。”
  祁紫君道:“我醒来的时候就被他捡回独坐幽篁里。”
  “……”
  陈问瞪大眼睛,“没了?”
  祁紫君不解,“对啊,不然呢?”
  陈问拍桌而起,“我不信。”
  祁紫君微微不耐烦,“我闲得无聊骗你做什么?我和我舅舅的相遇就是这样,他捡了我待我好,我就跟他走陪在他身边。”
  跟他走陪在他的身边,陈问微微有些苦涩,祁渡这一路走来,友情消失、亲情淡薄,那是该有多孤单寂寞。
  就连祁紫君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刻与他渐行渐远,如果没有自己,他要怎么走下去呢?
  是夜,陈问吹着曲子哄祁紫君入睡后,便悄然回到禅房。
  “扣扣——”才刚要换下外衣,门便被敲响,“施主可在房中?”
  陈问打开门,是一名小和尚,他笑问:“这位小和尚找我做什么啦,是到了吃夜食的时候吗?”
  和尚的斋饭虽然素,但陈问却意外的喜欢,不过吃多了他莫名有些愧疚,他总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是木头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