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作者:
小白白梨 更新:2025-10-20 16:50 字数:3140
这就罢了,可怜它到现在也不知怎么得罪了这位新大王,心中无限哀愁。最惨的是连“嘎嘎”叫唤的权利也被剥夺,但凡发出半点声响,就要挨顿毒打。
陈景殊啧啧两声,心道殷诀果然不干人事,猜测对方是被他和殷诀连累,这才倒霉地一同掉进了妖王的陷阱里。
可就算如此,这鸭子怪却任劳任怨,在黑暗里摸索前行,面对重重鬼打墙的吞噬咒,仍旧执着地挥动那把破扫帚。
陈景殊好心道:“别扫了,你家大王看不见,还不赶紧逃走。”
“我知道。”鸭子怪翅膀一摊,垂头丧气道:“整个妖界都是妖王的,我能逃出哪里,凑活过呗。”
“你知道我是如何变成妖怪的吗?”它问。
陈景殊左右等着无聊,便顺着话头:“愿闻其详。”
“我原本是上界修仙世家养的宠物,资质平平,无人看重。但我不死心,总想着有朝一日我能派上用场,仙人们好对我刮目相看。”鸭子怪越说声音越低,“可我不争气,资质普通就算了,叫声还难听,仙人们都嫌弃我,我整日被关在笼子里,最后还被拔了毛,扔进锅里……”
“虽然成了煮熟的鸭子,但我没有心生怨恨,想着能被德高望重的仙人吃掉,也不算白活一场,总归有点用处。”它举起那条瘸腿,无限悲愤:“结果那位仙人咬了一口鸭腿就吐出来,说肉又腥又柴难以下咽,我、我……我气得当场就从盘子里跳了起来!”
“所以你是入了怨鬼道?”陈景殊道。
鸭子怪道:“我哪有那本事,不过一口气没咽下,回光返照罢了。那位仙人大概觉得过意不去,取了一滴眉心血,施展法术复活我,并有意收我为灵宠。”
它叹口气:“但我资质实在平凡,无法点化成灵兽,且肉身损坏性命岌岌可危。最后仙师只能赏了我点灵力,让我脱离牲畜道,成了个妖怪。”
“眉心血术?”陈景殊听着耳熟,三界当中只有南山一脉贯通此法术,而南山当家便是青州城那位守护神。
他问:“是令狐邬?”
听到这个名字,鸭子怪忽然浑身颤抖,悲从中来:“令狐仙师……呜呜……她若知晓我如今处境,定会失望透顶,后悔当初救下我了。我、我还不如死了!”它作势咬舌自尽,却发现嘴巴扁扁的,咬不断,顿时哭得更凄惨了:“嘎嘎,我连自杀都做不到,果然是个无用之物。”
它扑棱着翅膀,发疯似的往墙上撞,一时间鸭毛乱飞,呛得陈景殊连连咳嗽,赶紧拦下它:“什么有用没用?你又不是生来给别人用的,你就是你,世上独一无二的丑鸭子。”
鸭子怪好像被安慰到,又好像没有,但不再扑棱翅膀了,落回地面,豆大的眼睛里泪光闪烁:“你是第一个肯听我说话的人,别的妖怪都只想把我丢进锅里涮肉。”
陈景殊终于得以呼吸,抬手摸它的脑袋:“你本来就是一只好鸭子。”
鸭子怪垂着头,突然喃喃自语:“我……我帮你一回。”
“你帮我?”
不等陈景殊接着问,它猛地用翅膀尖刺向眉心,一滴血珠缓缓渗出。
陈景殊一惊,它想用血祭招魂大法。
此法可招来千里之外的人或者物。
但他阻拦不及,没了眉心血,鸭子怪羽毛迅速失去光泽,皮肉也干瘪下去,眨眼间成了一具干尸。
而那滴眉心血珠漂浮至半空,光芒大作,其中隐隐可见一人影升腾而起,道袍广袖无风自动。
陈景殊快速退后两步,紧紧盯着眼前光芒。出乎意料,待光芒散开,走出来的并非令狐邬,而是一位身姿柔弱、面容清丽的女子。
陈景殊不解,按理说应该招来血珠的原主,对方又是谁?
只见那位女子身着雪白道袍,眉间一点红,腰间佩戴南山青钰尊者一派的葫芦坠饰。乍然来到陌生地,她先是一愣,而后看见地上的死鸭子。
不管是谁,是道友就行。
陈景殊整理仪表,正要主动跟对方问好,女子开了口,语气幽怨:“是你迫害了丫丫?”
“鸭鸭?”陈景殊摆手,“我可没害它。”
谁知女子根本不信,纤细手臂突然抡起两柄巨锤,朝他当头砸来。
?
“上来就下杀手,南山怎会有你这号人物。”陈景殊急忙取走那幅水墨画护在怀中,跳出半丈远。
“轰”一声,他原来站的地面留下两个冒着黑烟的深坑。
陈景殊面色难看,他原本不想与女子动手,传出去不好听,但眼下对方明显要他性命。
他手摸到腰间长鞭,给对方机会:“你到底是谁?”
女子冷哼一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南山令狐邬。”
“令狐邬?”陈景殊蹙眉,快速搜刮脑海里回忆,终于在巨锤临头之际,大喊:“你不是男的吗!”
锤风骤停,女子迟疑道:“你怎么知道?”
陈景殊脱口而出:“南山宫宴你我同席,你还教我眉心血术,可惜我手生,只学了个皮毛。”
闻言,女子神色古怪,像在听痴人梦话。
陈景殊一回忆,糟糕,说早了。现世里七月才有的南山宫宴,而秘境里才五月,时间对不上,对方肯定起疑。
打就打吧,反正不能等着挨打。
他抽出长鞭,正要大打一场,谁知女子突然丢了巨锤,睁大秀眼,凑过来,纤细五指端起他的脸仔细瞧。片刻,竟跟他乡遇故知似的,激动地恢复粗犷男声:“原来是你!”
两人大眼瞪小眼,各自从对方眼里看出震惊与迷茫。
“你记得我?”
“你怎么也在秘境?”
他们同时开口,令狐邬先说道:“不瞒你说,殷诀渡劫时我就在旁边。本以为见证金星诞生,却不想那日青州城地动山摇,河湖泛滥,种种异相接踵而至。天劫本为修者改命之机遇,是天赐良机,为的就是得道升仙造福世人,但殷诀渡劫却频生祸事。我觉得蹊跷,所以近身查探,却不幸离天雷太近被卷入其中。等再睁眼,已经置身他人秘境里了。”
话里太多讯息,陈景殊来不及细琢磨,只听到一句“离天雷太近被卷入其中”。
这就进来秘境了?
那他费尽心机拔掉师尊头顶的许愿草,又冒险潜入天宫偷走天枢录算什么!
他心里不忿,面上却不表露,装模作样糊弄道:“我跟你一样,无心闯入。”
好在令狐邬没有追究,他又道:“令狐兄既觉得事有蹊跷,又为何助殷诀渡劫?”
“我助他渡劫?”
“对,外界都传你是殷诀渡劫的接引人。”
“什么接引人?不过是些体面说法。”令狐邬脸垮下来,无奈道:“唉,要细细追究,青州城的灾与祸,其实都怪我。三年前城中发生墨疫,我百般查探是妖界所为,只有割断水墨画上的妖王发丝才可破除牵连,但妖王发丝无形无色,外人不可见,除非是紫瞳之人。”
“历尽三年,我得知九华山新拜入一位弟子,天生紫瞳。我马不停蹄拜访贵门,贵门掌教得知青州现状后十分忧心,特派殷诀同我一起解救百姓。我们二人潜入妖域,顺利擒拿祸主。女妖王为了活命,以美色引诱殷诀,许诺从此不再作乱。”
陈景殊略微恍惚,这些事情他为何不知。认真回忆后,才想起那段时日他心里不平,每回看见殷诀就心堵,微博@糕冷臭屁桃所以进洞府闭关谁也不见,自然也不曾听过殷诀的动向。
等再出关,就已听闻对方正在青州城渡天劫。
令狐邬继续道:“斩草必须除根,妖族最擅迷惑人心,我们当然不能答应。但殷小兄弟年轻气盛,禁不住诱惑,与女妖春风一度,被我发现后居然还想动手杀人。”
“春风一度?”陈景殊不可置信,“还想杀人?”
“对。”令狐邬道,“所见即杀,幸亏他突遭天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个殷诀?”
“难道九华山还有与他同名同姓的紫瞳人士?”令狐邬站起来比划,“他这么高,这么壮,相貌算得上乘。”
他啧啧两声,继续形容:“天资悟性也极佳,可惜性情锋利,难以相处,总是擅自行动,下手也重,一路上不知杀死多少无辜妖怪。”
陈景殊半信半疑,上下扫了眼对方,问出纠结很久的疑惑:“先不说其他,你为何要扮作女子?”
令狐邬奇怪看他:“进入秘境身不由己,难道你没有任务?”
“任务?什么任务?”
“你看不见吗?在你头顶。”
陈景殊抬头看天,懵道:“什么?”
“对了,我忘了,你看不见。”令狐邬突然想起什么,食指擦了下额头,接着眉心点红处长出一只眼睛。那眼睛眨巴两下,挤出两滴眼泪。他把泪水抹到指尖,指尖轻轻触碰陈景殊的眼皮。
“睁眼看我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