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作者:小白白梨      更新:2025-10-20 16:50      字数:3184
  苦涩药汁滑入敏感喉管,他又疼又痒,蹙眉,殷诀却没有停,一勺接一勺,喂完药,又开始喂温热的茶水,直到所有苦涩都冲刷干净,他才停下来。
  殷诀放下药碗,盯着他唇角,目光有如实质:“陈景殊。”
  他连名带姓,陈景殊忽地心慌,像个被审问的犯人一样,低眉垂眼,两手都不知放哪里。无论怎样都觉得离殷诀太近了,近到能感受到陌生的心跳,以及会吃人的煞气。
  他强行稳住心态,快速将秘境里的来龙去脉梳理一番,确保稍后殷诀问起能对答如流,大不了都赖轩辕镜身上,反正他被封印在秘境里出不来。
  可出乎意料,殷诀没有问他秘境中事,而是转动手中扳指,紧接着门外传来响动,一名魔修抱着龙蛋推门而入。
  是那个面具男。他看到屋内两人的姿势,有瞬间的怔愣,但很快低下头,恭恭敬敬把龙蛋放到桌面,退了出去。
  屋内又恢复死寂。
  陈景殊心慌意乱,不明白殷诀的意图,龙蛋比之前色泽暗沉,似是失去了滋养,表面坑坑洼洼,再无半分金贵。若有若无的金纹在蛋表面涌动,就像是血管,源源不断地往外输送着力量。
  力量另一端,连接着殷诀的手掌。灵力与魔气交汇,化于无形蔓延掌心。
  殷诀一边抚蛋,一边观察陈景殊的表情,似是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但陈景殊睁大的眼睛里全是茫然与害怕,没有丝毫对神蛋灵力的贪恋与不舍,就好像殷诀吸收的不是龙蛋,而是他。
  片刻,殷诀指着龙蛋,嗓音低沉:“你想要它吗?”
  陈景殊点头,又摇头,不知如何作答才能使他满意,脑袋上下左右转了个遍,可殷诀的脸始终没有笑意,冷沉沉的,貌似还肉眼可见的暴躁,吸进去的是金黄灵力,冒出来的却是乌黑魔气,萦绕周身。
  见状,陈景殊立即停下动作,道:“要不要都听你的。”
  这个回答貌似取悦了殷诀,他语气嘲弄:“是么?”浑身暴躁却被压下,没再追问龙蛋的事情,而是突然抬起手掌,毫无征兆地一掌劈碎蛋,“咔嚓”一声,犹如碎骨。
  陈景殊:!
  他脸一白,赶紧起身站好,一声不吱。
  随着蛋碎裂,有什么东西改变了,陈景殊无法察觉,但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变得热热的,让他极其不适。
  他还没来得及探究这股不适从何而来,殷诀也站起身,垂眼直视他,开始问话:“你和轩辕镜很熟?”
  陈景殊连忙摇头:“不、不熟。”
  殷诀:“你们见过几次?除去天劫秘境里。”
  陈景殊不敢轻言,就怕激怒对方,斟酌着道:“一次?”
  秘境之外,他确实只和轩辕镜有过一次会面,说是会面也算不上,灵山大比他拔得头筹,轩辕镜混在道贺的人群里,两人遥遥相望,他根本记不住对方的脸。
  殷诀不知信没信,高大身形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挡住所有光线,眼眸也深峻,又沉又锐盯着他的脸,好像他有一句假话就能发现似的。
  陈景殊心脏砰砰跳。
  “你潜入秘境,是轩辕镜助你?”
  “不、不是!”陈景殊立即否认,满脑子的洗清自身清白,挑最有利的回答:“轩辕镜告诉我,你渡劫并非寻常渡劫,而是天道设局,将你困在秘境里,你陷入情劫会被秘境吞噬,渡劫失败则无限轮回,无论如何难逃一死。我从未想过杀你,剜你灵核也是迫不得已。”只字不提潜入秘境的初心和真假掺半的师兄弟情谊。
  “你信他。”殷诀自嘲一笑,“你信过我么,你把我当什么?”
  陈景殊哑声,不知他如何挑了这样一个刁钻的角度,慌忙解释:“不是不信你,轩辕镜所言我自然不信,但秘境里种种发展印证了他的话,我不想等死。我从未后悔救下你,那日说的话也有违心意,若非如此,金门开启时我就该随轩辕镜一起离开,何必冒险留下来,我一直将你当做最亲近的师弟看待,不曾作假。”
  不知为何,他说到“不曾作假”四个字时,体内的灵核突然升温,烫他心口,灼他血肉,一路烧到喉咙眼。
  陈景殊气一急,快速捏住脖子,五指发力,将皮肤捏得发红,几乎搓烂那层薄薄的皮,仍是不能止痒,憋得难以忍受。
  对于他的反常,殷诀似乎并不意外,只是黑脸更阴沉,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抓挠。
  他盯着陈景殊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你口中哪句是真,哪句又是假。陈景殊,你潜入秘境到底是为了什么?”
  状况突发,陈景殊大脑一片混乱,灵核不受控制就算了,嘴巴也不听话,他想说都是真的,可嘴巴一张,直接把老底揭了出来:“我看不惯你,所以潜入秘境。”
  话出口,他瞪大眼,面色惊悚,急忙捂住嘴,死死堵住即将出口的话。
  可殷诀不给他这个机会,冷峻面庞看不出情绪,拿开他的手,“看不惯我?为什么?”他反问,似乎一切尽在意料之中,“你厌恶我的魔族血统,你后悔救下我。”
  “不、不是!”陈景殊焦急得不行,一边解释:“我没想杀你,”一边又压制不住心里话,“因为我嫉妒你。”
  闻言,殷诀死气沉沉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情绪。他短暂的错愕,黑脸除了沉闷,还有一丝丝的困惑:“嫉妒我?嫉妒我什么?”
  “嫉妒你明明处处不如我,却处处占上风!”
  真心话脱口而出,陈景殊面色大变,可殷诀抓住他的手,不给他任何思考和装饰的时间,命令道:“继续说。”
  陈景殊左右摇头躲避回答,可吐出来的话却不顾意愿:“嫉妒你长相黝黑还能得师妹爱慕,嫉妒你笨嘴拙舌却受师尊重视,嫉妒你出身平平却生了天赐根骨,嫉妒你身无长处却气运加身,嫉妒你粗人一个却取代我的位置……”
  他不仅举例说明,还旁加认证,说了一大堆嫉妒的话,结果没举出来对方一个优点,全是对自身时运不济的控诉与不满。
  陈景殊腿发软,心想完了完了。
  殷诀安静听着,脸上表情逐渐从困惑变作了诡异的沉默,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又超乎想象的回答,眉毛压很低。
  见他松了力道,陈景殊连忙抽回手挡住嘴巴,阻止任何声音发出,他后背紧贴冰冷墙壁,前所未有的惊慌错乱,这张嘴让他安全感尽失,沦为透明人。
  “那是以前,”他战战兢兢地想要挽回好感,说得磕绊,却也句句真心,“现在我不嫉妒了,我没有想要杀你,我带走龙蛋,也不是为了获取神力,只是想孵化你。”
  “你孵化我?”
  殷诀眉毛一拧,貌似听到了更奇怪的话,脸越来越黑。
  而陈景殊的脸越来越白,长久的无言对峙后,终是大病初愈体力不支,扒着墙滑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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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晚了,先滑跪一个
  第七十二章 你怕我?
  连续被逼问两日,陈景殊颜面尽失,不仅交待了作案细节,还把进入秘境以来的心路历程全部供出,那些他沾沾自喜的、自以为是的、不可告人的秘密,通通摆在了明面上。
  这回真底裤朝天,再无一点隐私。
  陈景殊难堪又悲愤,不想活了。
  从头至尾,殷诀不发一言,长腿微敞坐于檀木龙椅上,像黑压压的地狱阎王,面无表情审视他。
  而他无措站在他眼皮底下,像个丢人现眼的小丑,还是个不穿衣服的小丑,任人透视和揣摩。
  陈景殊扒着墙也站不稳了,几番滑坐在地,又踉跄爬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怎样都心慌手抖,不敢抬头直视。
  因为殷诀的目光会吃人。
  他靠着墙上下滑了一会儿,殷诀似是不耐,手一伸,把他按到了肌肉蓬勃的大腿上。
  陈景殊屁股底下有了实物,无处可躲,终于能镇定下来。此时的他神形俱乱,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只想一头撞死墙上,来世还是一条好汉。
  殷诀盯着他的脸,幽幽开口:“还有么?”
  “没了,真没了。”陈景殊死死捂住嘴,使劲摇头。
  可这个回答没有使殷诀满意,他仍旧沉沉打量过来,就好像陈景殊肚子里有无穷无尽的小心思。
  他问:“你哪来的剜灵刀?跟谁学的?”
  剜灵刀?陈景殊手被拿开,露出作祸的嘴巴,可张了张嘴,答不上来。他虽出身名门,但私底下师从八家,来者不拒,他认为有用的想学的,都会偷偷习得,身上法器不说一百也有八十,老师们更是遍地开花,上到鸟兽下到虫蚁,数不胜数。
  总不能说跟着螳螂耍刀吧。
  见他犹豫,殷诀嘴角勾起一抹笑,比不笑都瘆人。他转动扳指,令狐邬被带了上来。
  令狐邬浑身是血,满脸脏污,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旁边的面具男手举刑具,随时要抽到他身上。
  杀鸡儆猴?陈景殊心提到嗓子眼,立即作答:“我、我自学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