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腰藏春 第86节
作者:富贵金花      更新:2025-10-20 16:56      字数:3956
  “别再说了!”
  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 陆湛却不肯就这样饶过她。
  他强抵着宋蝉下巴,迫她继续望向那张画像:“你以为陆沣待你好,是因为你这个人?不过是因为你长得像她罢了。你不过是他心中那个人的影子,一个替代品。”
  宋蝉的眼底满是愤怒与痛苦,她想要歇斯底里地掐住陆湛的脖子让他闭嘴,更希望这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然而当她睁开眼,对上陆湛那张含笑的脸上时,所有的冲动与怒火都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
  宋蝉深吸了一口气:“那又如何?”
  陆湛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回应,不禁有些诧异他盯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可宋蝉的神情极为平静,仿佛一切无关痛痒。
  这显然不是他所期待看到的样子。
  “你说什么?”
  宋蝉的胸口剧烈起伏,神色冷若霜雪,是陆湛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模样。
  “就算陆沣骗了我,那又如何?他并非良善,你又比他好在哪里?你早知道我与高韫仪长相相似,刻意利用此点让我接近陆沣,陆大人,你便清白吗?”
  陆湛的面色越来越难看,眸中的冷意几乎要将凝结。
  “宋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陆湛带着近乎压抑的怒火逼近,宋蝉却毫不退缩,直至对上他的眼:“我当然知道!你们兄弟二人,一个将我当作替身,一个将我当作棋子,谁又比谁高尚?”
  陆湛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面上戾色几乎溢出。
  沉冷的目光在宋蝉脸上逡巡半晌,他忽而冷笑一声。
  “事到如今,你还要这般护着他。既然你待他如此情深,那不如就让你待在这里,每日对着这幅画看清楚,看看你们过去的那些日子,看看你付出的那些真情究竟何其可笑!”
  他说完,拂袖大步离去,只留下宋蝉一人站在原地。
  屋门砰一声关紧,宋蝉紧紧盯着那张画像,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骤然跌坐在地。
  尽管她骗得了陆湛,却骗不了自己。
  从前与陆沣的那些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一件件、一桩桩,清晰得仿佛昨日才发生。
  她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他温柔地为她扶正鬓间的簪子;也记得他牵着她的手,走过国公府的长廊,许诺要娶她为妻。
  如今看来,那些曾经让她困惑的细节,终于有了答案。
  难怪陆沣见到她的第一眼时神情便有些恍惚;难怪他虽出身名门,身边不乏高族贵女,却偏偏选了她这样一个出身普通的女子结亲;难怪他总是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就像在透过她的脸,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宋蝉跪伏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无声地滑落。
  她知晓门外还有陆湛的人把守,她不想哭出声来,不想再给予陆湛讥讽她的把柄。
  她竭力忍耐着,肩膀颤得厉害,心中如同无数根针扎过,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曾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上天的一次眷顾,却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
  想想这些日子来,她以为等到了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却因为他的罪名被打入大牢,成了莫名其妙的罪臣之女。她多么害怕,却还是想尽一切办法活着,想要活着出去找吕蔚,可吕蔚却弃她而去,曾经她为了他们的以后而做出的努力,显得那么可笑。
  再到后来,她遇见了陆沣,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那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却没想到,一切不过是命运的又一次戏弄。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曾以为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可以坚强面对,可今日,她第一次觉得这般累。似乎无论她怎么挣扎,都始终挣脱不了原定的结局。
  又或许当初若是没有遇见陆湛,这一切便都不会发生了。
  *
  陆湛一路策马疾驰,马蹄声在寂静的长街上格外刺耳。
  他行马速度极快,似要将心中的愤怒全部发泄在这疾行中。寒风扑面而来,却无法浇灭分毫怒火。
  他没有去千鹰司,而是径直驶向关押宋蝉的那间私宅。
  门外侍女见他突然到来,慌忙上前想要为他掀帘,却被他一把推开。陆湛大步跨入院中,一脚踹开了房门,力道大到震得门框都微微颤动。
  他扫视过屋内陈设,心中怒火愈炽。
  窗前新移来的绿梅含苞待放,榻前的帘幕是新换的,绣着精致的纹样,屋内陈设也焕然一新,处处透着精心布置的痕迹。
  最初听到侍女禀报宋蝉想要重新装修屋子时,他还暗自欣喜,以为她是真心收了性子,想要与他好好过日子。
  陆湛虽未明说,却默许了她的行为,甚至吩咐下人,只要是宋蝉喜欢的样式,一应物品都要选最好的采购。
  可直到今日,他第一次踏进陆沣与宋蝉婚后的屋子,才猛然发现,原来宋蝉那些布置,竟处处都有他们婚房的影子。
  窗前的绿梅,榻前的帘幕,甚至连屋内的陈设风格,都极为相似。
  原先他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宋蝉的喜好。可今日,他明明已将真相告知了她,她却还是向着陆沣说话,甚至不惜与他针锋相对。陆湛这才不得不相信,在宋蝉心中,原来始终装着陆沣。
  任凭她如何否认,可到了这个关头,她还是选择站在陆沣那边。
  陆湛气急,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压抑。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刀,挥刀将屋内的绿梅、窗纱一一砍断。花瓣与碎布纷纷扬扬地落下,屋内顿时一片狼藉。
  他挥刀极快极狠,似要将这一切都毁掉,亦试图抹去宋蝉对陆沣的那些执念。
  就在这时,公府的人匆匆赶来,禀报道:“大人,纪娘子哭晕了过去,可否要将她带回宅子来休养?”
  陆湛手中刀一顿,眸色带戾:“晕了就找大夫扎针让她醒!这才看了多久就受不了了?让她时时刻刻看着那副画才好。”
  目光扫过屋内,又落在床榻前那张帘幕上。那帘幕上绣着精致的纹样,正是宋蝉亲手挑选的样式,却与陆沣房中的青帘无二。
  陆湛猛然抬手,一把扯下帘幕,像是想到了什么,眸色愈发阴沉。
  “再去找画师多誊抄几幅高韫仪的画像,务必屋里每一个角落都挂上!”
  *
  不知过了多久,宋蝉哭得累了,眼皮沉重得再也撑不住,终于昏昏沉沉地倚在地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屋内的景象让她一阵眩晕。
  墙上、窗边、甚至床头的帘幕上,但凡可见之处,无不贴满了高韫仪的画像。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高韫仪那张与她相似的脸。
  既然躲无可躲,宋蝉她干脆躺回床上,逼着自己继续睡过去。最初她还能勉强入睡,可时间一长,睡意全无,脑海中反而愈发清醒。
  她也曾尝试着撕下那些画,可每撕下一幅,就会有人悄无声息地进来,重新贴上一幅新的。次数多了,宋蝉也不再挣扎。她坐在床边,望着那些画像,忽然觉得好笑。
  陆湛真是待她不薄,还专门为她使出这些手段,想必这些画也费了画师们不少功夫,才能誊出这许多来。
  或许是因为早前被吕蔚伤过一次,这次宋蝉倒是很快就想明白了。
  她不会为了陆沣要死要活,哪怕伤心流泪,也会尽快收拾好心情。
  她与这位高娘子虽然素未谋面,但也知道人家并没有什么错,不过是同她一样,都被这两个男人利用罢了。
  既然容貌相似,她就当这些画像是自己的自画像好了。陆湛越是想借此逼疯她,让她伤心癫狂,她就越不能让陆湛如愿。
  躺了两天后,宋蝉开始思索破局之法。
  搬到这间房子里未必不是件好事,陆湛一心想看她受挫,侍女的安排上看管却不如之前那么严格。
  这些侍女除了每天定时送饭、进来看管,其他的时间便只是守在门外,倒是给了宋蝉很多自由行动的机会。
  千鹰司的人早把陆沣的屋子搜查了一遍,但收走的大多是书房内陆沣的信件公文,内室里她的东西倒没怎么动过。甚至她先前妆台上的胭脂水粉,不名贵的珠钗首饰都还留了几件,只是这些对宋蝉而言都没有太大的用场。
  宋蝉坐在妆台前,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那些珠钗,心中暗自思忖。
  陆湛不可能把她关在这里一辈子。
  虽然不知道陆湛为什么这么在意她和陆沣之间的事情,但陆湛之前在床榻间与她那般不知餍足的索取,想必是对她的身子
  还没腻味。
  倘若陆湛所言不虚,那么陆沣可能真的已经被控制在陆湛手中。日后若陆沣倒台,那么等陆湛夺权,接手公府,他眼中那颗碍眼的钉子就被除掉了。
  陆湛若是真想让她死,就不会费这些力气手段留她到现在了。虽然宋蝉不愿承认,但想必等他这段时间消了气,还会再来找她。
  但重要的是,她不能就在这些屋子里被关着,到底要怎么才能逃离陆湛身边呢?
  若是能找到香料就最好了。
  只可惜陆湛知道她善用香,对香料管控似乎格外严格,从前在那私宅里,什么都允许她采买,偏偏就不允许侍女为她买香料。
  这两天宋蝉又在陆沣屋内仔细找了一遍,发现之前她放在柜子里的香料也都被陆湛派人收走了。
  宋蝉叹了口气,坐在妆台前沉思,只觉所有她想到的主意都被陆湛堵死了。
  一筹莫展之际,宋蝉的目光忽然落在铜镜上。
  铜镜内,身后衣架上挂着她之前的一件常穿的杏黄长裙。她记得,这件裙子是她刚入府时穿的,虽不华丽,却胜在轻便舒适。
  宋蝉站起身,走到木衣架前,手指轻轻抚过那件裙子。
  忽然,宋蝉眼中一亮。
  当指尖触及左袖口时,她忽而感受到了一处细微的硬物。
  宋蝉心中一动,连忙将裙子取下,拆开袖口出隐秘的针脚,在夹层中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暗袋。
  她仔细打开暗袋,里面果真还有三粒香丸!
  她素来喜用香,习惯在袖口里缝上三粒作用不同的香丸,以备不时之需。上一次也正是因为这巧思,在夏猎上她得以驯服黑熊,夺得了圣人青睐。
  只是没想到这隐秘之处,竟逃过了千鹰司的轮番搜查。
  宋蝉站在原地,小心将那三枚香丸藏好,又寻了针线,将衣袖缝补回原样。做完这一切,只觉心跳如鼓,紧张仿佛要冲破身体,连持针的指尖都忍不住阵阵发颤。
  倘若这件衣裙未被搜查到,那是不是说明,她在其他衣服中藏着的香料,也还未被发现?
  第71章
  几乎在一瞬间, 宋蝉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屋内,心中已然有了计策。
  宋蝉快步走到衣柜前,将所有的旧衣都翻了出来。
  那些衣裙中, 不乏陆沣特意为她定制的华服, 每一件都用料考究, 绣工精湛。
  现下也不难猜到,这些衣裳大多都是按照高韫仪的喜好规制制作的。毕竟,陆沣那样的人,怎会为一个替身在这些细节上耗费如此多的心思?
  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宋蝉清楚, 这一次陆湛决不会轻易放她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