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与她 第80节
作者:绿药      更新:2025-10-20 16:57      字数:3046
  不是一道妖气,是两道。两道不同的妖气以很快的速度冲过来,虚影一晃,又逐渐远离。
  ——原来是两只妖兽缠斗,路过这边,又跑远。
  涧风紧绷的手臂放下来,说:“我去前面瞧瞧。”
  说着,他率先往前面去。
  “我也去!”芭蕉小跑着跟上涧风。身为一只妖兽,芭蕉天生对这种山林有亲近之情。
  莹姬和凌嘉言落在后面。
  凌嘉言望着涧风前方的背影,微笑着说:“阿莹,你这弟弟待你极好。”
  “他不是我弟弟。”
  凌嘉言侧首望着莹姬,在等她重新介绍。
  “他是……”莹姬突然闭了嘴,把后半截话咽下去,又或者说,根本没有后半句话。
  凌嘉言若有所思,半晌,状若随意地说:“一个称呼而已,本就没那么重要。”
  这次换莹姬若有所思。
  她走着走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然发现凌嘉言不见了。芭蕉早已和涧风往前去了。莹姬前不见涧风和芭蕉,身侧也不见凌嘉言。
  她心神一紧,顿时停下脚步,警惕地四顾。
  自己是走神了,可若凌嘉言遇见了危险,绝对不可能一点声响也没有。
  凌嘉言也不会不打招呼故意放轻脚步离去吧?
  到底怎么回事?
  莹姬正一头雾水,她再一抬头,眼前忽然一阵雾蒙蒙,视线变得不甚清楚,耳畔也多了些奇奇怪怪的声响。莹姬手里攥着瞬移符,可为了弄清楚万骨山,不愿意立刻撤离。
  她迅速换了另一道符——敲耳符。
  “师兄?芭蕉?”
  敲耳符千里传音,凌嘉言和芭蕉手里都有一道。今日出发时,莹姬也给了涧风一道。
  “芭蕉,你听见了吗?”
  耳畔静悄悄,并没有传来凌嘉言和芭蕉的声音,反而是那种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越来越大。
  莹姬本来警惕地告诉自己应当立在原地不动,可是前方仿佛有一道诡异的吸引力,勾着她往前。
  她不由自由往前迈步。
  一步,一步,又一步。
  耳畔那种奇怪的声响越来越大。
  第78章
  好像是一些人带着嘲意的笑声,还有些碎碎议论之言。
  莹姬听不真切,但是又觉得这些声音十分熟悉,仿佛听过许多遍。她一边困惑地努力回忆在哪里听过这些声音,一边不知不觉地继续往前走。
  那些听不真切的声音越来越熟悉了。她周围的环境也变得越来越熟悉。
  不知何时,围绕在她周围的雾气悄然散去,一个熟悉的小院和一些熟悉的背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莹姬的脸色霎时一变。
  这里,竟然是她幼时生活的地方。
  前方那些熟悉的身影围在一起。
  莹姬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告诉自己不要再往前了,可是她双脚不受控制地继续往前走,轻易穿过那些人群。
  于是,她看见了被那群人围在中间伤痕累累的自己。
  鲜血挂在她的脸上,血迹在她苍白的小脸上显得异常刺眼。莹姬已经想不起来彼此是哪里受了伤,可是身体已经本能地记起了当时全身颤抖的疼痛感。
  她在嘲笑谩骂声中,死死盯着幼年的自己。那个小小的自己衣衫被扯得乱七八糟,脸上、手上都是鲜血,却双拳握成拳,一双眼睛被鲜血擦过,明亮地瞪着这些人,将不服气和愤怒明晃晃地写在眼睛里。
  于是,她遭到更多欺凌。她像个玩偶一样,被那些名义上的兄弟姐妹用法术丢来丢去。
  木槿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死死抱住莹姬。
  于是两个人一起遭到那些人的欺玩。
  莹姬死死盯着幼时的这一幕,心口一抽一抽地疼。理智告诉她,她又一次中了魇术!
  清醒符!
  莹姬迅速去摸腰间的清醒符,心里稍安。她终于停住了不受控制向前的脚步。
  她再去寻千里符逃走,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根本找不到那道符。不仅没找到千里符,还遗了清醒符!
  莹姬咬咬牙,朝着来时的地方奔跑。
  每一步都十分艰难,但强大的自制力逼着她努力往回跑。魇妖最是喜欢制造噩梦,将人困在梦魇之中,有的人就这样永远困在了噩梦里。
  不,她不能被困在噩梦里!
  莹姬,你明明做了准备!
  莹姬预估着时间,差不多到了原先的地方,眼前的白雾也淡了一些,逐渐有了山林的模糊影子。
  莹姬刚松了口气,忽然后脊一寒,打了个寒颤。也就是在瞬息之间,眼前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白雾确实散去了,可取而代之的一片皑皑白雪覆盖的开阔广场。
  这里……
  莹姬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逃离,可是再一次双足不听使唤。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寒雪石在白雾散尽时出现,同时也看见被绑在寒雪石上的自己,还有遍体鳞伤的木槿。
  莹姬看着木槿鲜血染红雪地,一点一点没了气息。
  心口一阵又一阵尖锐的刺痛,疼得莹姬快要喘不过气来。
  被绑在寒雪石的那一日,是她埋在心里最深处的噩梦。从这里一日起,她失去了所有家人,也失去了信任别人的能力,更在这一日失去了唯一拼死护着她的木槿。
  莹姬再一次目睹木槿的死去,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巨大的悲痛和对自己无能的恨意冲散了她所有理智。
  芭蕉化成原形,缩成一团啜泣。
  她才出生没多久,机缘巧合遇到两个尊者缠斗,洒落的灵力落在她身上,让她从一出生就有了灵智。
  也正是因为刚出生就有了灵智,才让她亲眼看着族群一息之间化成焦土。
  那两个缠斗的尊者阴错阳差给了她灵智,同时他们的打斗殃及鱼池,造成芭蕉所有的亲人瞬间遭受致命之击。
  亲人的哀嚎在芭蕉耳畔不停地回响。刚开灵智却不懂这些意味着什么,本能却让芭蕉不停地哭。
  “芭蕉?芭蕉醒醒。快醒醒,你在做噩梦而已!”
  凌嘉言将一道清醒符贴在芭蕉的前额,一遍又一遍去唤醒进入梦魇的芭蕉。
  芭蕉什么都没有听见。她不停地做噩梦,漆黑的、腥臭的噩梦。
  不同的噩梦里,她总
  是缩成一团。
  好像听见有人在唤她,芭蕉摇了摇头,努力睁大眼睛,眼前却一片漆黑。
  “吱呀”一声响,头顶一道明亮的光照进来。
  芭蕉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明亮的光隔着眼皮仍旧刺眼。她适应了一小会儿,睁开眼睛。
  原来她躲在箱子里,而公主打开了箱子。刺眼的眼光下,公主脸上带着新旧交叠的伤,可是公主在对她笑。
  芭蕉下意识地跟着笑起来。
  “公主……”
  “芭蕉?醒一醒,醒一醒!”
  芭蕉头痛欲裂,眼前公主明灿的笑脸一阵晃动逐渐消失不见。
  是谁在一直叫她?把公主都烦走了!
  她摇了摇头,再一次睁开眼睛。眼前不是公主,而是凌嘉言担忧的脸庞。
  看见芭蕉醒过来,凌嘉言重重松了口气,嘀咕:“一只幼虎,怎么魇得这么深……”
  “你喊我做什么?”芭蕉带着三分恼意。她左右环顾,问:“公主呢?”
  “我喊你是在救你。你的公主等着你去唤醒呢。”
  “涧儿,这是母亲的命,也是你的命。”
  涧风抱住血泊中的母亲,他止不住落泪,也止不住发抖,是悲痛也是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他痛苦地摇头。“为什么不可以去争?为什么您要以死逼我……”
  他可以接受失败,却不能接受连争都不去争。
  他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他样样都比雪中羽优秀,得到褒奖的人也永远都是雪中羽。以前为父皇献策,父皇于朝堂之上将献策之人说成雪中羽。
  彼时年少,还以为父皇事忙记错。
  后来一桩桩一件件,甚至他九死一生打下的胜仗,军功也落在雪中羽身上。
  当时父皇令他们一同出征,明明说的是手足相助,原来是打着将军功给雪中羽的主意?
  其实他明白,他早就该明白这一切。
  毕竟,他明明比雪中羽出生早两个时辰,却被父皇一声令下,换了长幼之序。若是一出生就调换便罢了,偏偏他们出生满月时才调换。拖了这么久,很多人都知道真相,又被下令不许提及。
  父皇说,是命数相关,只有这般调换才能保兄弟二人平安。
  年幼时,他信了。
  后来桩桩件件,他慢慢明白根本不是什么狗屁命数,而是烷妃不停地枕边风,求到的长子之位。
  ——因为在渡雪国,若无意外,长皇子被立储才名正言顺。
  母亲总是垂泪,说这一切都怪她不受帝王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