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摄入了些迷药，不过应该已经没有问题了，等残留的药劲过了就好……”
  “应该？等？”林洛宸长眉凶悍地往上一扬，眼睛还落在病床上，可旁边的医护人员们却都感觉到一种森然冷昳的打量。
  医生：“……”
  这胃也洗过了，太大量的解毒剂又不让用，说是担心病人身体, 除了等药劲自己过去，他们也没法子呀！
  上次来医院治过敏的时候，这位小林总也没这么多毛病呀！
  医生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倒在床上的病人倒是忽然开腔了……
  蔚染声音模糊地说：
  “哎呀林洛宸，你别为难人家。”
  ……
  病人状态不好，吐字并不清晰，像人喝醉了酒。
  但即便这样，那软软的、迷迷糊糊的小绵羊音，也还是让床边人和在场的医护都听清楚了他在说什么。
  “……！”
  “……”
  ‘所以床上的人，是直接喊了咱小林总的名字吗？’
  ‘听上去在撒娇！’
  ‘唉呀妈呀这这这，这不是蔚染吗！那是演韦玉书的演员！他跟这位小林总？……’
  几名护士中间响起一阵淅淅索索、衣料摩擦的声音，有人还明显屏住了呼吸。
  但林洛宸已经什么都注意不到了。
  ——蔚染，刚刚……
  是在跟自己撒娇？！……
  记忆里的蔚染也会这样。
  平时阳光、充满朝气的青年会颐指气使地让他去做事，可林洛宸也是很有脾气的，部分时候……大部分时候，蔚染都别想指挥得动自己。
  而每每到了这个时候，蔚染就会用上他特有的小绵羊音，轻轻软软着的、尾音上挑着的，对他说：“哎呀林洛宸，你别这样。”
  ——是一股又撒娇、又不耐烦的味儿。
  但特别可爱。
  记忆里有一次，是他跟蔚染在外看电影至深夜，回蔚染宿舍的路上就遇见了一伙白种人。
  那几个人先是要打劫他们，后来看清了蔚染的脸，那些喝醉了白种猪还试图调戏蔚染。
  年轻的林洛宸不惹事也不怕事，而且是真有脾气，他对冒犯他的人从不手软。
  那次是就在他正当防卫、差点把对面的一个人打成重伤时，蔚染跑过来拉他、劝架时用的就是这种语气。
  ……
  林洛宸将视线全然锁定在倒在床上的人身上。
  蔚染此刻面颊还是红红的，能扛住精密相机各个角度拍摄的超绝容颜，平时还因为面色苍白而隐去了几分秾丽，现在倒是重回鲜妍。
  过分削瘦的他就这么倒在病床上，半侧着身躺着，快把自己蜷成一团儿，同时凤眼微张，像只受了委屈的凤凰。
  可即便这样，蔚染仍旧是柔和又骄傲着的，还像林洛宸记忆里的模样，劝他说：“你别凶。”
  林洛宸：“……”
  林洛宸知道，蔚染这会儿是不清醒的，才会跟自己这样。
  可沉默半晌过后，他还是泄气了一般，忽然说：“都出去吧。”
  “是，林总。”
  周围屏住的呼吸纷纷放松了许多，几名医护工作者从病房里鱼跃而出。
  林氏的私人医院待遇极好，医院主打的也是保密工作，一般只接待高端客户，在这里工作的医护人员也都率先进行过保密工作的培训、签过保密协议，对于今晚的事，没有人会出去乱说。
  虽然林洛宸也无所谓。
  这事曝光出去能怎么样，关自己什么事。……上次招商晚宴上，蔚染不就是奔着那个大区总监去的吗？……
  “脱离”开自己后，他全程都跟那个男的待在一起……
  “一个搞洗护的小企业，不过就是跨区在几个国家有贸易而已，至于你这么在乎？”
  “那人明显獐头鼠目，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林洛宸本不想再动怒，但面对病床上表情迷离的人，他还是越说越生气：
  “你的团队都是怎么工作的，这样的品牌都能合作？！”
  “还有你经纪人呢，怎么总让你自己参加活动，这么大的事，他都不跟着？”
  “助理都是干什么吃的！”
  “米闵德，他妈的，他死定了！”
  “嗡嗡嗡，嗡嗡嗡……”
  林洛宸骂的起劲，可蔚染这会儿头脑不清晰，还耳鸣着，他有时候能听清林洛宸说什么，有时候又识别不了，最后就变成了这样一片蜂鸣。
  “嗡，嗡嗡，嗡嗡嗡嗡——”
  直到安静的病房里，真的响起一阵嗡嗡声，蔚染的意识才稍微回笼，他看见林洛宸拿着他的手机。
  刚刚把米闵德带走处理的时候，林洛宸的保镖就找回了蔚染的助理。
  这种助理兼保镖的业务能力，在林洛宸眼中就是不合格的。因此无论是蔚染做检查时、还是被送进病房后，他的助理都一直被拦住门外。
  武宝宏都快急哭了，要不是联络了季养运，他差点就要报警。
  这会儿蔚染手机响了，他倒是有了个理由进来。
  病房门被推开，两名保镖裹挟着武宝宏把人推进来，武宝宏说明来意，林洛宸便接过手机，上面的确显示着“嘟嘟宝”三个字。
  刚刚还严肃教育蔚染的人，这会儿表情又瞬间带上几分犹豫——
  蔚染住院了，该怎么告诉嘟嘟……
  但犹豫是犹豫，林洛宸一向手不慢。
  在两方保镖的注视中，他直接代替蔚染接起了这个电话。
  “爸爸，爸爸。”蔚嘟嘟清脆又充满奶意的声音自电话那边传出，床上的蔚染登时瞪大了眼睛。
  “宝宝！”
  条件反射一样，刚才还佝偻着侧卧动不了的蔚染，这会儿竟然直接坐了起来。
  眩晕感让他面上的血色退去了一些，蔚染举目去找自己的手机，又在听见外放扩音器里、嘟嘟传出的小声音后，稍微平静了一些。
  “宝宝，宝宝怎么还没睡呀？”
  蔚染搓了搓自己那张令粉丝尖叫的珍贵面皮，努力维持清醒，且不叫嘟嘟听出异常。
  可饶是如此，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嘟嘟却带着哭腔：“爸爸，爸爸，你是不是病了？”
  嘟嘟一哭，房间里的人都乱了。
  林洛宸瞬间让人去查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是蔚染的经纪人不在本市，听说蔚染出事后就联络了杜陵。
  偏赶上杜陵也是欠，想着蔚染今晚也会回来晚，就去蔚染家陪嘟嘟，这么一来二去，就被嘟嘟听到他爸爸进医院了。
  嘟宝最怕进医院了。
  因为痛痛才会进医院，进医院了也会痛痛。
  所以听说爸爸进了医院，平时聪明机灵又坚强的嘟嘟，竟然直接心疼地哭了。
  嘟嘟不要爸爸痛痛！
  “宝宝，宝宝，爸爸没事，没事……”
  蔚染大着舌头安抚着对面，像是急于抱紧嘟嘟一样，慌乱中他直接抱住了林洛宸给他举着手机的那只手臂，就对着手机安慰：
  “爸爸真的没事，就是喝多了……所以宝宝，等一会儿爸爸就回去陪嘟嘟，好不好宝宝？”
  蔚染今晚得留院观察，现在哪儿能出院，蔚染不知道这点，说着就要下地出院，林洛宸便赶紧扶住他，将人控制在病床范围内，他说：“还是我派人去把嘟嘟接过来吧。”
  迎着蔚染骤然看过来的泛红眼眸，第一时间捕捉到里面将落的泪珠，林洛宸心中不期然地重重一痛。
  他快速解释说：“这里看上去不像医院，不会吓到嘟嘟……”
  他刻意压低了“医院”两个字的音量，不叫电话对面听到。
  但蔚染的表情还是有几分怀疑和犹豫。
  很难不让人怀疑，那是一种对他这个人的不信任。
  林洛宸声音便冷了几分，只是问：“想不想尽快见到嘟嘟吧。”
  蔚染：“……”
  电话那边，蔚嘟嘟声音小小软软的，还在哭着叫爸爸。
  蔚染：“……”
  蔚染忙继续安慰嘟嘟。
  在承诺爸爸很快就会跟宝宝见面后，他挂掉了电话。
  之后，病房里面就是一静。
  下一刻，蔚染闭了闭眼睛，声音又响起：“要用儿童安全座椅。别忘了给嘟嘟带水杯。”
  “……好。”林洛宸周身冰冷的气息稍微松动。
  “……嘟嘟睡觉要抱着小羊驼，小羊驼不能忘。”
  “嗯。”
  “还有嘟嘟的书包，明天一早，嘟嘟还得去幼儿园……”
  蔚染其实没什么力气说话，声音很轻地呢喃。
  羽毛一样搔在林洛宸心上，林洛宸直接答应：“好。”
  “还有嘟嘟明天的早餐……”
  “蔚染。”
  蔚染又敲敲额头：“对了，还有嘟嘟的衣服……”
  “好好，我都知道了。”
  林洛宸没让蔚染再说下去，他直接将明显还在头晕的人塞回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