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少的蔚染很少会打断人讲话，但现在的蔚染却过分清醒。他打断林洛宸说：“即便能联系到你，我也不会找你。”
  提起往事的时候，蔚染的语气间并无丝毫委屈和抱怨。
  “因为我当初的决定不会变。嘟嘟只是个意外。”他颇为冷酷地说。
  林洛宸：“……”
  事情就又回到了，蔚染当初为什么要跟他分手。
  那时候蔚染说，他要当明星，明星是不能谈恋爱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因为不能谈恋爱甩了我，但却留下了嘟嘟，甚至还为了生宝宝暂时退圈、独自远渡出国？！……”
  蔚染：“……”
  背对着林洛宸，蔚染长睫都狠狠抖了下，他尽量让自己稳住，说：“只是那时候想不要也不行了。”
  “……”
  略微调整了下呼吸，蔚染把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掌心下抽出来，继续平静道：“就是这样的林洛宸，我甩了你是为了飞黄腾达，生下嘟嘟是无可奈何。我的野心从来没有变过……但或许是我没有成为超级巨星的命吧。”
  蔚染苍白的面孔上，孱弱和倔强缠绕交织。
  明明身形细瘦、下颌线明显，纤薄的身形经受不了一点风浪似的。
  可他就是始终屹立着，在深吸口气、调整了下呼吸后，保持着直立不屈的姿势。
  他说：“你不要把我想得有多好，林洛宸，我只是个俗气、普通，又没有什么本事去成功的人。”
  “……”
  “我喜欢嘟嘟，是因为嘟嘟很可爱、嘟嘟值得。”
  蔚染难得话多地说：“我愿意为了我的宝宝做一切事，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以前、或者现在就是个好人，也并不代表你是特别的。”
  绵羊音尾音声线懒散尾音拖长，身为演员特意练习过台词的人，吐字清晰。
  蔚染说着又晃动了下睫毛，这一次向旁侧退了一大步远离对方，他问：“你明白了吗？”
  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怔愣和凝视，尽管最后的话语是询问对方的，但蔚染知道，谈话已经就此结束了。
  五年前，他对林洛宸说分手的时候，仅用一个“自己要做明星、不能谈恋爱”的理由便足以。
  五年后，竟然要多费这么多力气，如此剖析自己。
  越发不好应付了。
  不过没关系，蔚染也无所谓。
  因为他的诉求真的只是想平静地过好此后的每天而已。
  蔚染退开了，林洛宸却站着没动。
  他堵着门，蔚染出不去，只能抬眸看向对方。
  五年前他提分手的时候，林洛宸不解震诧，接着就是愤怒。
  可现在，对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于是轮到蔚染眼中浮现出些许诧异。
  林洛宸忽然问他：“你以为你是那样的人的话，我就不会再爱你了吗？”
  “……”
  “没用的，蔚染。”
  不等他回答，林洛宸已经开口，语气斩钉截铁：“我只会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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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林洛宸说：“我只会爱你。”
  房间内沉静下来, 蔚染没出声。
  林洛宸看着他发白的侧颜，再度深吸口气，厚着脸皮问：“是不是林家, 是不是我爸？是不是他们要你离开我。”
  事已至此，林洛宸开始更相信蔚染只是嘴硬。
  过去他没有自信蔚染是喜欢他的，因为蔚染离开得太决绝了，因为蔚染的确是个会为梦想拼尽一切的人, 因为他们统共只在一起两天……
  林洛宸没自信。
  可自从知道嘟嘟也是自己的孩子以后, 有什么就不一样了——在蔚染家楼下站了一夜、想了一夜，心中最初燃起豆亮的烛火竟然已经有了燎原之势。
  他也说不上怎么了, 但就是觉得，当年自己对于蔚染来说, 或许也不是那么不重要。
  当然这些其实也不重要了。
  林洛宸更关注的, 只是当年真正发生在蔚染身上的事——
  “是不是他们欺负你？”
  “……欺负我？”
  蔚染一阵恍惚, 本以为自己又要解释当年是自愿拿了林家一千万的事……
  但林洛宸问的是, 他有没有被欺负。
  “……我没有被欺负。”蔚染回答说。
  “说谎。”
  “是真的。”蔚染低眸, 长睫在眼底散落一片阴翳, 他说：“我真是自愿离开你的。”
  “……蔚染。”
  “还顺便拿了你们家一笔钱。”
  “蔚染。”林洛宸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我是说，我们分开之后你被打压、被霸凌网暴，是不是林家在背后搞的鬼。”
  “……”蔚染稍微停顿了。
  林洛宸已经阴鸷一笑：“没关系，我会查到，一定还你个公道。”
  蔚染还陷在怔愣当中，他感觉自己真的变笨了，跟不上林洛宸的脑回路了。
  但很快他摇摇头说：“真不是你爸。”
  “……我跟你分手是六月份，我被资本制裁，是八月份以后的事。”
  蔚染平静地解释：“我都已经离开你了，你们家又怎么会再欺负我。”
  林洛宸却说：“可我爸的秘书, 在那年八月份的时候，联系过你之前的那家经纪公司。”
  蔚染：“……”
  “我爸对娱乐行业一窍不通，为什么偏偏联络了你的公司？”
  蔚染说：“……算了吧，林洛宸，不要再纠结过去了。”
  林洛宸已经断定蔚染一定是被欺负了。
  “或许是我爸或者老爷子记仇。”这是林洛宸能想到的最大可能——他们认为自己的车祸是蔚染害的，是蔚染害得他心神不宁、才出了事故，或许就是这样。
  蔚染：“……”
  蔚染干脆没出声。只在片刻后、略略低眉道：“比起这个，既然你已经答应我，嘟嘟只能留给我带，那就还请你搞定你们家人那边。”
  林洛宸：“……嗯。”
  蔚染仍旧低眸，这才是他真正想对林洛宸说的，也是他考虑了许久的决定：“我不知道你们林家对嘟嘟的态度会如何，但自从你把嘟嘟带去过公司后，你父亲应该就已经知道，嘟嘟是我的孩子了。”
  林洛宸望着蔚染，他记忆里的蔚染一向聪明机灵，很会判断形势，就如现在这般。
  后来他看到网上都说蔚染“傻”、“反应慢”，这可与他记忆中的蔚染完全不同。
  蔚染从不傻。之前只是累的。或者说，他是将自己保护起来了。
  外面的刀光剑雨太尖锐，蔚染还要顶着风雪一直走下去……那就只有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识别不了。
  才能继续坚强前行。
  林洛宸喉结上下滑动，看向蔚染的眼睛只有疼惜，有千言万语想说。
  蔚染仍在继续说：“所以林家查出嘟嘟与你的关系，也只是时间的事。”
  ……既然林洛宸回来了，还对他“死缠烂打”，那么依林家长辈们的个性，自己的事早晚都会被查出来。
  就算林洛宸无意抢走嘟嘟，林家的人却未必不会。
  或者更恐怖的，傲慢的林氏家族成员们，容不下嘟嘟的存在。
  ……
  蔚染知道自己必须早做打算。
  这就意味着或早或晚、他都会叫林洛宸知道嘟嘟跟他的关系——只有林洛宸可以阻止林家的人了吧。
  蔚染没有可以抗衡林家的人脉。
  幸好，分开后这么久再见，林洛宸也还是愿意尊重他、听他的。
  目前林洛宸的态度，算是让蔚染吃上了颗定心丸。
  嘟嘟又跟对方玩得好，这算是喜上加喜，所以蔚染才会同意让林洛宸“帮忙”带嘟嘟，也不介意林洛宸带嘟嘟去公司。
  眼下，他必须让林洛宸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你家人未必会肯将嘟嘟留在我身边，或者他们不喜欢我们父子，会将我和嘟嘟驱逐。”
  林洛宸沉默地听着。表情严肃的，很显然也在思考。
  蔚染说：“这是你跟你家里人的事，你需要解决。”
  “明白。”林洛宸当即表态道：“没有人能伤害你和嘟嘟。”
  “……嗯。”蔚染略微点了点头。
  真正要说的事情，到此也已经说完。
  林洛宸还站在原地，不让开门口，蔚染就只好提醒道：“那我们出去了？”
  “……”
  “吃早餐了。”
  “…………”
  林洛宸扭过头看蔚染，问他：“那我们呢？就这么完了？”
  蔚染再度低下头，静默起来。
  林洛宸恍然明白，蔚染该说的的确都已经说完了。
  ——他连自家对蔚染做过什么事都没有搞明白，有什么资格跟蔚染谈“他们间的事”？
  ……如果当年蔚染跟自己分手，也还有其他原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