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他仙骨 第21节
作者:
笔隙藏风 更新:2025-10-20 17:23 字数:4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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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风波
淮城的四月显得燥热,祝好离开刑狱,乘舆途径一家书肆,令车夫歇了轿。
此肆正是施家所营,既然行经此地,正好挑两册关于制衣的书典。
祝好前脚方下车舆,便见施春生矮坐门槛,他手捧卷书,蹙眉作思。霍然一道倩影将他眼前的日辉掩去大半,施春生思潮忽滞,抬首间,但见祝好立于三步外。
祝好惊觉所立之地有碍他阅卷,她忙着往一侧挪步,施春生见祝好的腿脚仍有些不便,他温声道:“无须移步,我不过大略翻翻。”他将书卷顺手收起,起身笑问:“祝娘子来此置书?”
祝好颔首,“想着挑些制衣的书典,倒不知可有。”
“诸类图典书籍皆全,随我来。”施春生顿言,“你……崴伤应当尚未痊愈?可需扶掖?”
昨日他之所以不曾问言,而是先斩后奏搀她下阶,只因那时祝好方方崴伤,面色惨白,哪怕她推拒,他也不会放任祝好一人离开。
“不必,我已无碍。”
制衣典籍所售寥寥,是以,列于排尾,哪怕现在是白日,肆内也显得昏黑,施春生将四周的烛架通统点燃,以免祝好磕着碰着。
施家书肆宽绰,好在施春生自幼穿行于此,对各类书卷摆放的位置烂熟于心,不消片刻,他已将祝好引至陈列制衣书典的木格前。
祝好过目,架格高矮适中,就算列于顶格,她也可以轻易放取。祝好各挑一册男女服饰典籍,恰好瞥见不远处的架格上正列算筹经法,她顺手抽出一卷,便随施春生往柜台行去,只待付好账,即可归家。
儿时她与施春生常在肆中嬉闹,或是咿唔朗诗,晃眼已过十余载,祝好步履未停,眼风四扫周景,陈设装潢如旧,抬眼间,她瞥见一册墨灰外封的典籍,祝好顿步。
她上前几步,自木格抽出,上书:淮仙录。
施春生发觉祝好尚未跟上,他转身便瞧见祝好捧着此籍,他道:“书如其名,载记折哕斋淮仙,倒无人品阅。”
倒也是,谁会有此闲暇到书肆只为一册不伦不类的神怪典籍?何况,此仙还是恶名昭彰的堕仙,更遑论有人翻阅此书。
然而,祝好买了。
她有点兴趣。
施春生挑眉,并未究问。
书肆与凝棠坊相对,祝好一出肆槛,恰巧看见方絮因立在坊前窗台,正和苍颜白发的掌柜笑语,祝好尚未行近,则声先唤:“絮因。”
方絮因循声望来,见是祝好,而后察觉她行举艰难,赶忙上前搀扶,问道:“腿脚怎么了?可寻大夫看过?”
祝好未将攀爬供案导致崴伤的糗事相告,只以不慎跌跤为由搪塞,随之动问:“絮因,来买香糖果子?”
方絮因言否,她搀着祝好在坊前的长杌上就坐,“我不喜甜食,来到此处只为将新绘的淮景送至。”
她解释道:“孟阿翁便是凝棠坊的掌柜,他无妻无子,一人独守此坊过活,昔年我为母亲的药钱偶在此坊作零工,一来二去也就与孟阿翁相熟,他不仅赠蜜饯教我捎回家给母亲尝鲜,甚至认我作孙女。”
“我尚未出世,自己的阿翁便已西去,我自是珍重孟阿翁的这份情谊,后来,孟阿翁偶见我作画,他时时夸许我,是以,我妙用绘淮城之景,将其拓在封裹的油纸上,此法倒常被人称道,不过,我也就随手一画,并无大伙儿说得那般好。”
祝好望向坊台,果见上置几幅图纸,坊前的买客已是捱三顶五,因此,孟掌柜未及将绘图收好,祝好行前几步细看,首图所绘是折哕斋,只见笔触细腻,着墨明快,一砖一瓦皆与之无二。
祝好握住方絮因的手,惊诧道:“絮因,你画得真好!”不等方絮因回话,祝好问道:“絮因,你除了绘些景观,可曾绘些其它?譬如,着装衣饰?”
“衣物?”方絮因沉思片刻,虽不明祝好何出此问,依旧认真地答:“近些年不曾绘过,儿时倒是给母亲为我缝制的绢娃娃绘过衣裙。”
祝好乘胜追击,“絮因,可寻得营生?”
她见祝好两眼放光的憨态,揶揄道:“怎么?祝掌柜有美差推介?”
“嗳,此事说来话长。”
祝好将大致的因由与她言明,方絮因听罢,眸色稍有动容,临末却是道:“祝好,此事……我尚不能当即应诺,并非我不信你,而是,我不大信我自己,你可否给我些时日,我试着起绘,待你过目,若觉得尚可,你我再谈。”
祝好笑了,“依你。”
……
祝好回到宋宅,还未踏入大门,便被斜里作家仆打扮的男人拦住,“祝姑娘,我家公子托话,尤衍事了,先前所允姑娘之事,已可相告,若祝姑娘信我家公子,尤家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祝好回想祝岚香在牢中的神情,她也想及早证实自己心中的判断,是以,她在家中留下字条,便与尤家家仆同去。
祝好被请入尤家时,偌大的外院停着副做工精微、华贵非常的棺材,祝好只大略一眼,便将视线移开。
尤家轩敞,家仆领着她七拐八绕,尤家贵为淮城首富,其祖身尊开国左相,宅邸皆依一品命官的规制所建,或可以“府”相称,放眼整座淮城,惟有宋宅可与之伦比,然宋宅端得却是松闲大雅之风,楼阁亭台皆可弄风吟月,而尤宅,端
得泱泱大风,一眼展望,皆为鸿图华构,似以金玉所砌。
家仆在一处八角亭敛步,他将洒扫的奴仆遣散,朝祝好微微躬身后,也转入暗处。
尤蘅未让她久等,待下人不见遗影,他徐步踏入亭中。
他拂袖道:“坐。”
祝好依言落座,离他颇有些距离,“望尤公子长话短说,以及,您此前曾应诺我,有件物什或可助我为父立案,还请尤公子勿要食言。”
尤蘅面上微笑,“尤公子”之称倒是有趣,尤衍尚在时,他只配得个二公子之称,除却一身浮名虚誉,尤衍处处压他一头,可如今,尤氏本家只他一位直系公子。
“我并非言而无信之人。”
祝好暗嘲,她对尤蘅是否言而有信不甚清楚,然而,她知晓,尤蘅不堪以“君子”相称。
“你们祝家,孕有双女,一位是你母亲,另一位是祝岚香,家道虽不算巨富,却可保衣食无虞,自古姻亲大事多是双亲做主,你的母亲与祝岚香也不例外,你的外祖母不舍将闺女嫁入旁家,是以,为二人频招赘婿,与城郊北村的铁匠兄弟结亲,虽是手足,气性却千差万别,你父亲向学,与你母亲研习绣技,夫妻二人在城中新张衣坊,生意不赖。”
“反观祝岚香之夫,却是个不成一事的,他只求安居,仍以打铁为生,她眼见你母亲鲜衣好食,加上自己的夫君沉郁无趣,心下生出不甘。”
祝好打断他,“你为何对我家如此稔熟?”
尤蘅失笑,“你姨母与我家家仆私通,诸事始末,皆自他的口中知悉。你母亲难产辞世,连及你父亲也一蹶不振,祝岚香因此愈发放肆,可她到底并未与你姨父和离,并借你母亲的亲缘,自荐照拂你的起居衣食,你父亲因丧妻之痛体况渐虚,难以兼顾你,又念及祝岚香的夫君是自己的胞弟,便请祝岚香长居在祝宅。”
“然她明面替已逝的妹妹照应遗女,实则是为与我家家仆偷情,乃至侵吞你双亲的产业,而祝岚香的夫君忙于锻铁,只一人栖身城郊北村。”
“某日,她与家仆私通被你父亲撞见,你父亲盛怒,要将祝岚香斥逐,甚至扬言教胞弟与她和离,祝岚香百般央求,更以你为由求得他的原宥,祝岚香表面与家仆断交,实则二人私情频密,家仆为我父亲暂理一家药坊,祝岚香一面唯恐私通之事闹大,一面想尽早侵吞你家的产业,她生出祸心,想借家仆之便将你父亲铲除。”
祝好的两眼已如烟雨蒙蒙,她浑然不知十指已嵌入手心,殷血浸甲,有如新染的绮丽蔻丹。
“你父亲疲弱,荑苓混药再好不过,可此药只许体魄康泰之人服用,未免歹人以此作祟,大成有律,置购荑苓者需持医师手书与钤印,然而,对于暂理药坊的家仆来说,此事不成难处,然他并无害人之心,可祝岚香怎甘于此?”
尤蘅将一纸文书置于亭案,只见纸表泛黄,四角卷边,显然年头已久,“祝岚香以参观为由,百般恳求家仆携她入药坊,她趁家仆不意,窃取荑苓,药坊的开支有详录,不出三日,此事便被我父亲知晓,家仆眼见你父亲因他之失殒命,自是惶惶不可终日,而祝岚香品行低贱,既得家产,怎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家仆?”
“她将家仆委弃,家仆又遭我父亲轰逐,他怎能不恨?”尤蘅将文书往祝好座前移来,“荑苓虽是祝岚香私窃,却只可将坊中遗失的药材记在家仆名下,此书便是她行窃荑苓的凭据。祝岚香虽以财帛命家仆守口,逼迫他远避淮城,然年经十余载,金银早已散尽,他年前返回尤宅,乞求我父亲舍他一份差,我正好在场旁听,可我父亲并未理会此人。”
“祝姑娘,我知他行踪。”尤蘅以指点书,“时隔数载,仅凭一纸文书恐难为父立案,家仆曾想控诉祝岚香,奈何他一人独木难支,加之已收受祝岚香的财帛。可若你二人合谋,此事并非全无胜算。”
祝好望着他,心下冷笑,“尤公子,你有何求?”
“祝姑娘何苦将我比作大恶之人?我只不过……”尤蘅低喟,他望了眼内院败谢的春花,“我想同三娘说说话,可她不愿见我。”
“是,我曾以她母亲作局,令她难赴府衙对案,可我从未想将她的母亲推入死局!我多次遣人寻方大郎归家,也曾命家仆喂粥与其母,岂知为时已晚?”
祝好斜他一眼,声色激切,“你若不以她的一片赤心设局,她阿娘何至于饿殍?”
尤蘅面无悔色,只道:“我以家仆的行踪作为酬谢,只为见三娘一面,我知她信你,祝姑娘可愿与我做这个交易?”
“正因她信我,我怎能作践此情。”祝好起身,“我只将你今日之言转告絮因,余下的,她自有定夺。”
……
妙理认得几个字,祝好此行已在家中留下字条。
一来——交代她行去何地,免得妙理忧心。
二来——若她在尤家险遭不测,妙理见她久不归家,或可禀官府寻人。
然则,她方出尤家高门,便见妙理急如风火地狂奔而来,祝好寸心猛跳,她在尤家未及半个时辰,妙理怎会这般吃紧?八成是出了旁的岔子。
妙理上气不接下气,憋红了脸道:“不好了!自南郡运往的丝织锦遭水匪劫掠!一匹未剩……”
南郡贩商只顾出售锦缎,不顾货匹承运,祝好置购丝织锦的三百两早已尽入贩商的腰囊,水路船只是她与旁家商贾共赁的,若因货船与船夫之失方可寻码头索偿,可遇着水匪却是无法。
祝好胸口发闷,干咳几声方道:“月泉码头可有遭水匪抢掠的商贾滋事?”
妙理迷惘道:“并未听闻,况且……只祝姐姐的货物遭水匪行掠了个干净,其余商贾或多或少还剩些。”
祝好攥紧前胸,“可有船工遇险?”
妙理搀着祝好,她摇头,“无人遭水匪残害,祝姐姐,你大抵不知,月泉码头方换主事,正是祝亓公子,姐姐是公子的表妹,虽说祝夫人因谋陷姐姐下了牢狱,可祝亓公子应辨黑白?不若,我们……”
妙理惊喝,“姐姐!你手心怎么了?”
“无事,我们走吧,妙理。”祝好声调平静,“此外,布行不必翻造了,付清劳工应期的薪给,将人辞了。”
妙理扶着祝好入轿,赶忙取出手绢缠在祝好渗血的掌心,“祝姐姐,我们去寻祝亓公子吗?”
祝好倚在车壁,拭去额间的冷汗,“不是的,我们回家,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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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反噬
人一旦有事可忙,时日便同溪涧奔流的泉水,急景流年,晃眼间,已至五月。
淮城东临汝江,除开大成官府设有的码头,民营码头也不在少数,月泉码头便属庶民营运,运货所需的酬金较之官营要来得划算,她的表哥自京都返乡便是为了盘下月泉码头,以此营利。
淮城一年最多两三起水匪行抢案,较之临州海滨已安稳太多,然汝江支流不下十道,官府虽已力打水匪,到底难以自根源除害。
祝好上月自南郡置购的丝织锦遭水匪劫掠,一匹未剩,她对此只觉疑点重重。没有船工因此丧命自是一桩喜讯,可疑点也在此处,水匪向来横暴,往年撞上水匪的船只或多或少都有人因此命丧,而此次,十余位船工竟连皮肉伤皆无,再说众多商贾的行货,只偏偏她的
货物被扫劫一空。
祝好想起她的这位表哥,以及因她伏身刑狱的姨母,她很难不将此事与祝亓扯上关系。
府衙虽在清查此事,然汝江之阔,匪寇手段心术了得,并非囿于一方,而是穿游海滨州县抢掠,着实难以擒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