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作者:
叁原 更新:2025-10-20 17:34 字数:3193
赵鹤州这次仿佛彻底狠下了心肠,除了每日三餐会由一个面无表情的内侍准时放在外厅的桌上,不与我做任何交流便迅速离开之外,我再看不到任何活人。
没有传唤没有探望……甚至连一句冰冷的质问都没有,他好像真的把我遗忘了,或者说刻意地让我被世界遗忘。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是日升日落而已。颈项上那个曾经狰狞的伤口,在无人问津中自己慢慢地愈合了,只是或许因为没有使用任何祛疤的良药,愈合后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粉白色疤痕,形状并不规则,像是一颗不小心镶嵌在喉结处的小小残缺的宝石。
虽然伤口愈合了,但说话时只要声音稍微大一些喉咙还是会感到一丝拉扯感。这道疤连同喉咙里偶尔泛起的血腥味回忆,似乎成了那段疯狂与痛苦时光留下的永恒印记。
若不是靠着一日一日地数着过日子,我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在这座被遗忘的宫殿里,白天和黑夜的界限都变得模糊。
大约是被关起来的一个月后,某天一直充当背景音的宫廷新闻频道,播报了一条石破天惊的消息:陛下病重已无法理政,所有帝国事务暂由太子赵鹤州全权处理。
新闻画面里的赵鹤州穿着庄重的太子礼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在接受百官朝拜时姿态已然是十足的帝国主宰。
我看着光屏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心里一片冰凉。
我想……他那日对卫羡舟说的扫尾工作,现在恐怕已经彻底清理干净了。所有可能阻碍他质疑他的声音,都在这次宫变和随后的清洗中,被无声无息地抹去了。
赵鹤州此刻真的成了七大区名副其实的掌权人,成为了这个庞大帝国最有话语权的alpha。
权力巅峰,所有东西都唾手可得。只要他想要……任何,乃至身份匹配的omega,都会源源不断地送到他面前。
他什么都会有。
而我却在这座金丝笼的角落里慢慢地腐朽,我之于他或许只是一件暂时还没想好如何处置的不合时宜的旧物。
就在我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世界遗忘的寂静,以为赵鹤州真的打算让我在这角落自生自灭时,他却毫无预兆地再次出现了。
再次见到这张刻入骨髓的面容竟有种隔世般的恍惚,他站在门口逆着光,身形挺拔带着一身不容侵犯的冷冽权势。我看着他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眸,在捕捉到我身影的那一刻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动,快得像是错觉随即又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我,像是在评估一件闲置已久的物品是否完好。
我垂下眼睫,依循着刻入骨髓的宫廷礼仪微微弯腰,向他行了一个标准而疏离的请安礼,这仅仅是出于规矩与任何情感无关。
“你想清楚了吗?”赵鹤州开口时声音是一贯的冷然,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我们之间只是中断了一场未完成的谈判。
我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他这段时间冷处理的用意,他用孤独和遗忘作筹码等着我屈服,等着我像从前那样主动凑上去,祈求他一点微不足道的关注。
我抬起头,第一次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反而平静地反问道:“你难道要关着我一辈子吗?”
这次我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经历过极致绝望后的平静和坚定。我答应了那个沉睡过去的意识,我会好好生活,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食言,而好好生活绝不包括永远被囚禁在这方寸之地。
赵鹤州微微皱起了眉头,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沉默了片刻用那双锐利的眼睛审视着我,仿佛在重新计算着对策。良久他才再次开口,抛出了一个在他看来或许是终极的足以让我感恩戴德的恩赐:“我会让你成为太子妃。”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开,我被震得僵在原地下意识地呢喃出声:“怎么可能……”
赵鹤州紧紧地盯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不就是你一直以来最想要的吗?名分地位留在我身边的机会,我现在都给你。
看着他眼中那理所当然的施舍意味,我默默地叹了口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荒谬的哭笑不得。
他始终不明白,无论是从前那个错付了情感而痴恋他的我,还是现在这个心如死灰的我,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太子妃的虚名。
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是一个完整的会爱我的赵鹤州,而现在那个他已经被眼前这个人亲手扼杀。
我看着他,清晰地一字一句地斩断了他所有的设想,也斩断了自己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幻想:“我不会成为你的太子妃。”
“永远也不会。”
赵鹤州眸色骤然转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不是在笑而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嘲讽,仿佛在讥讽我的不识抬举贪得无厌。或许在他扭曲的认知里,太子妃之位已是天大的恩赐,我理应感恩戴德再无他求。
“那你想要什么?”
我迎着他那已然写满不耐与阴鸷的面容,没有被他的怒意吓退,反而用一种异常平静甚至带着几分轻柔的语调,清晰地吐出了那个盘旋在我心底已久的唯一的愿望:“我想要你放我离开。”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周身的气压猛地一沉,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赵鹤州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人窒息,我的回答显然触碰了他最不可动摇的逆鳞。
他猛地伸手一把将我狠狠拽到他的跟前,两人鼻尖几乎相碰,他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怒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我说了,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但我倔强地仰着头毫不退缩地迎上他暴怒的视线,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那我也告诉你,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无论如何都会想要离开的!只要我活着,我就会想尽办法离开这里!”
“你以为我会不舍得吗?”赵鹤州的双眼被滔天怒意彻底点燃,他恶狠狠地瞪着我,那眼神凶戾得仿佛下一秒真的会掐断我的脖子将我就地格杀。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刺穿我的皮肤,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要血溅五步的时刻,我的心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因为暴怒而有些扭曲的俊美面孔,看着他眼中那足以让任何人胆寒的疯狂。
我笃定……他不会。
赵鹤州胸膛剧烈起伏,那双湛蓝的眼眸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玻璃罩住,无法真正灼伤我。他掐着我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连指节都已经泛白,但这仿佛已经是他此刻能做出的最直接的暴力宣泄。
他确实如我所料没有下一步动作了,没有真的掐死我,没有用信息素精神力彻底压垮我,甚至没有像上次那样粗暴地强吻我。
他就这样僵持着,用能吃人的目光死死地瞪着我,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对着铁栏龇牙咧嘴却无可奈何的困兽。
我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地看着他。
我猜对了……他除了把我关起来,除了用这种物理上的囚禁来证明他的所有权之外,对我……竟然真的没有别的更有效的办法了。
杀了我?那他就彻底失去了这件所有物,这违背了他偏执的占有欲。
折磨我?除了让这具身体痛苦,似乎也无法改变我想要离开的意志,反而可能加速我的毁灭。
他终会发现他空有帝国太子的权势,却无法命令一颗心为他停留。
可这种认知,对于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挫败和挑衅。
“好……很好……”他连连点头忽然松开了我的手,似乎是愤怒到了极点反而笑了一声,那笑声冰冷而空洞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意味。
“你想耗着是吗?”他后退一步,眼神阴鸷地扫过这间华丽的牢笼,“那我就陪你耗着!”
如今我和他之间,似乎只剩下无休止的争吵和冰冷的对峙。在我知晓“忘断”的真相,看清眼前人并非我所爱之后,心中对他那点因幼时的情感和对贺知州的爱意而产生的残存眷恋,也早已转移得一干二净。
现在他在我眼里,只是一个拥有着和赵鹤州同样皮囊的强大而危险的alpha,一个囚禁我的陌生人。
“你如果想要一个太子妃……”我试图用最理性的方式和他沟通,“有很多身份高贵性情温顺的omega会愿意,你和知桓的婚礼之前还没有完成,可以……”
我越往下说赵鹤州的脸色就越阴沉难看,他对我这种急于将他推给别人的满不在乎的态度感到了极大的愤怒。
“够了!”他厉声打断我,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
我默默地抿紧了唇,将头转向一边不再看他。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一想到顶着赵鹤州这张脸这个身份的人,要和另一个人举行婚礼完成标记,我心中还是不受控制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我自己都厌恶的刺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