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者:
春明景 更新:2025-10-20 17:40 字数:3129
裴迟砚轻佻的神色渐渐收敛,他蹲下身,直到以一个仰望的姿势与宁亦行对视。
“宁亦行,我——”
话未说完,他被一脚踹开,甩门声紧随其后。
昏暗光线汇成一潭死水,将后面三个字浸没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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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亦行没告诉任何人这晚发生的事,他总能从最狼狈的境地中选出最体面的解决方式。
他第二天就向班主任递交了住校申请表,班主任颇为惊讶:“宿舍目前已经住满了,但有一个人过两个月应该会回家住,你要不再等等?”
宁亦行没多言,点了点头。
走出办公室,他目不斜视,与来办公室交作文本的人擦肩而过。
裴迟砚将收上来的作文本叠好递给语文老师,瞥见对面班主任办公桌上的申请表,目光顿了顿。
班主任正稀奇宁亦行怎么突然要住校了,她想起裴迟砚和宁亦行住一块,想抬头叫住他,被他脸上的红肿吓了一跳:“迟砚,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裴迟砚道:“昨天捡笔起的太急,脸撞上桌面了。”
班主任将信将疑:“这样,反正你遇到难事一定要和我说哈,对了,亦行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比较大,你俩住一块,你看找个时间帮老师开导他一下?”
裴迟砚唇角弯起温和的弧度:“好。”
这抹弧度在他出办公室时不留一丝痕迹。
宁亦行的体面做到极致,在旁人看来宁亦行仍是和裴迟砚正常交流的模样,只有裴迟砚看清他目光里深藏的疏离。
两人的交流仅限于在学校,校门就是他们关系的分界线。
一出校门,宁亦行便自顾自走在前头,裴迟砚加快脚步,他也提速,始终与裴迟砚保持着两米以上的距离,任凭裴迟砚怎样和他搭话都当作没听见。
到了家把房门一锁,总归他住的主卧自带浴室,不用因为洗漱去和裴迟砚挤,如此一来,他们最后一点独处的机会,也被他彻底掐断了。
宁亦行完全拿捏了裴迟砚的死穴。
打没用,骂没用,唯有彻头彻尾的忽视才最让裴迟砚难以忍受。
裴迟砚几次想拦下宁亦行都失败了,宁亦行精准堵死了他每一个插话点,总在他开口之前不动声色离去,或是与其他人谈笑晏晏,伫立起一堵不容越过的界碑。
这节体育课轮到裴迟砚和宁亦行整理器材室,偌大的器材室没有旁人,空调开的低,空调遥控器不知哪去了,冷风一阵阵灌进来。
正是换季的时候,气温时冷时热,方才还热着,这会气温低了,器材室打开的空调就刺骨起来。
宁亦行是换季很容易感冒的那类人,有个器材架正对空调口,凉意直往他衣摆里钻,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小声吸了两下鼻子,手里的器材就被人拿走了。
裴迟砚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侧,将他从器材架前拉开,接过原本属于他的工作。
裴迟砚穿了校服,动作间校服外套被扯开,兜住迎面而来的冷风,将宁亦行挡了个严严实实。
宁亦行看着被风吹起刘海的裴迟砚,蹙了蹙眉,想拿回器材:“我自己来。”
裴迟砚侧身避过,道:“会着凉。”
宁亦行道:“我不是小孩子。”
裴迟砚神眼神执拗,就是不肯松手。
宁亦行收回手,语气淡漠:“随你。”
话是这么说,但宁亦行没离开,就站在边上看着,等到裴迟砚整理的差不多了,他才率先出器材室。
没过一会儿,身后便响起脚步声。
“哥——”
见宁亦行眉头紧皱,裴迟砚立马止住话音。
直到身边经过的人愈渐多了,宁亦行的袖角被牵住,他抬手就要甩开,身后人却抢先一步开口。
“你已经一个月没和我说话了。”
声音很轻,摇尾乞怜似的。
宁亦行头也没回:“嗯,平时在学校是鬼和你说话。”
“那不一样。”
宁亦行不明白裴迟砚脸皮怎么能厚到这地步,再一想他之前装出的乖乖模样,更是来气,脚步更快些,走到前边去了。
被空调这么一吹,宁亦行果不其然发烧了,一整个下午全靠撑着脑袋听课,他有点近视,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全被袖子和镜框遮住了,远一点看不出什么。
这些反常被离他最近的裴迟砚尽收眼底。
老师恰好喊宁亦行起来回答问题,宁亦行扶着桌沿勉强站起,视野却骤然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一旁倒去。
意识涣散前,他感觉到自己被谁稳稳接住,那人心急如焚地唤他。
“哥!”
......是小裴啊。
【作者有话说】
被强吻时。
真直男:握草好恶心。
宁亦行(气成河豚版):他居然骗我!
第12章 鼓点
这场高烧来得急且重。
病床上的人眼睫颤了颤,缓缓睁眼。
“小亦,你醒了!”林女士忙倾身来探宁亦行的额头,紧蹙的眉头才稍稍舒展:“没之前那么烫了,你吓死我了,一下子就烧到40°,还好小裴及时给我打了电话。”
宁亦行意识尚且昏昏沉沉,听到“小裴”两字时,手腕紧了紧。
他视线微移,看到自己手上覆着一只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的手,皮肤下淡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
察觉到他的注视,这只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他手背上留下显眼的指印,像是被人紧握了太久,连温度都残留其上。
裴迟砚就坐在床边,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唤道:“哥。”
宁亦行垂眼避开殷切的目光,问:“过了多久了?”
林女士道:“第二天下午了都,你昨晚烧得反复,医生说要我们时刻注意你的体温。你爸出差赶不回来,还好有小裴给我替手。”
林女士脸上带着乏意,宁亦行道:“妈,你先回去睡一觉吧,我自己有事会找护士的。”
裴迟砚立刻接话:“阿姨,我在这呢,您先休息。”
林女士单位那边确实不太能脱开身,见此犹豫一会,嘱咐道:“那小亦你不舒服一定要和护士说哈,小裴你也休息会,一晚上没睡了,我到时给你们做好饭菜放微波炉热着。”
待林女士离去,病房安静下来,这里就三张床,另外两张床都是老人,正躺着休息,室内只有细微的呼吸声。
裴迟砚将病床周围的帘子拉上,圈出一方天地,他那么高个子,蜷在病床边那张矮小的陪护板凳上,显得有些委屈。
裴迟砚没玩手机,时而盯着吊瓶里的液体,时而将目光悄悄落在宁亦行脸上。
床上的人拿手机看消息,半个眼神没给这边,只是往打吊水的那边移了移,空出了一些位置。
不多不少,刚好够裴迟砚侧躺在上面。
裴迟砚目光微动,没有犹疑,极其自然地起身躺了上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几近于零。
昨天事发突然,宁亦行都没来得及和班主任说一声,这会班主任微信给他发了信息,问他好点没,其他平时一起讨论题目的同学也来了消息。
宁亦行挨个回过去,最后回到宋阳消息。
宋阳的问候一如既往地欠揍:“没死吧?”
宁亦行没什么力气,慢吞吞地打字回复:“比你活得久。”
“他说话好难听。”
声音闷闷的,贴着他后背传来。
宁亦行瞥了眼挤上来的人,后者见状,再接再厉道:“明知道哥你不舒服,还发这种消息,我就不会。”
宁亦行真是呵呵了,一个说话难听,一个做事难看,有什么好比较的。
他拿过床头柜上那包未拆封的口罩,取出一个丢给裴迟砚。
“戴上。”
裴迟砚听话地戴上口罩,依偎在宁亦行身边看他摆弄手机,视线偶尔扫过吊瓶,等到药水快要见底时,便及时按铃叫护士。
直到看着宁亦行吊完全部的药水,那根紧绷了一夜的弦才真正松弛下来,他几乎是立刻沉沉闭上了眼。
来拔针的护士笑道:“你弟弟昨天送你来的时候可紧张了,总问你会不会有事,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宁亦行道:“他不是我弟弟。”
护士了然:“哦!那他是你朋友吧,现在小孩都喜欢称兄道弟。”
宁亦行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反驳护士说的话。
护士要宁亦行再待几个小时看看情况,确定体温稳定后再回去。
宁亦行应了,低头瞧见裴迟砚额头被口罩闷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抽了张纸给他擦去,顺带松了松口罩带子上的活结。
看着这张没有毫无防备的睡颜,宁亦行恍惚了。
像是跋涉许久的旅人,某天忽然被告知自己脚下走的从来都是一条歧路,可回头看去,歧路上每一处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前方也许会有数不尽的平坦大道,却再没有一条路会带着如此混乱悖德的印记,会让他如此......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