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作者:竹月良      更新:2025-10-20 17:41      字数:3205
  “几个月前是什么时候?两个月也算几个月, 九个月也算几个月,你究竟是什么时候跟我成为邻居的?”
  林珩年觉得裴以绥的态度有些奇怪, 就算他之前没提前告诉自己, 现在说出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裴以绥好像非常不愿意谈论这个问题。
  “两个月前。”裴以绥伸手抱紧林珩年,把头埋在对方颈窝, “从节目录制到后期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跟你做邻居了, 你还记得我生日那天吗?其实那天晚上在天台上我想跟你表白的, 但是我怕自己太着急把你吓跑了, 所以打算节目录制结束的时候多在你面前晃悠,制造偶遇的机会, 循序渐进。”
  他说到这顿了一下,声音变得闷闷的:“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我没想到你能这么轻易就答应我的表白,感觉跟做梦一样。”
  “痒……”
  裴以绥的头发很硬,扎在脖子上有点不舒服, 林珩年眯着眼睛伸出一只手往后仰头,松松抓着对方头发想让他起来。
  “不要。”
  裴以绥埋着脸摇头,不愿意起来,像一只大型犬似的扑在林珩年身上。
  林珩年后背抵着沙发,裴以绥的重量压在他身上,沉沉的挣扎不动,但又不至于被压得喘不过气,他索性就摊成一张饼靠在沙发上,任由对方蹭来蹭去。
  室内的温度实在是太舒服了,林珩年又开始昏昏欲睡了,正当他意识快要消失之际,裴以绥忽然问他:“那个男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林珩年的瞌睡忽然一下子就散了。
  他垂眸看着裴以绥头顶,那些扎人的头发跟他这个人一样,桀骜又张扬,仿佛不会为任何事情妥协。但是从林庆国出现到消失,从他出门到吃完饭,林珩年能够察觉得到裴以绥好几次的欲言又止。
  心里应该很纠结吧。林珩年想。
  他并非想刻意隐瞒,只是跟林庆国的事情说起来又臭又长,几乎贯穿他的一生,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是我堂弟。”林珩年说:“叫林庆国,是我……叔叔的儿子。”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裴以绥从他颈窝起身,把他耳畔贴到脸上的碎发拨到耳后,说:“原来他真是你弟弟啊,看起来比你老了不少,长得也一点儿都不像,我刚看见的时候还以为是在碰瓷。”
  林珩年闻言笑了笑,解释道:“他只比我小了几天,名义上是我弟弟,其实应该算是同龄人。”
  “而且……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我是他们捡回来的,所以才不像的吧。”他淡淡说。
  “那叔叔阿姨一定很帅很漂亮,才会生出你这么好看的人,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裴以绥笑着碰了碰林珩年嘴唇。
  林珩年闻言挑了挑眉:“原来你喜欢的是我的皮囊啊。”
  “更喜欢你的灵魂。”裴以绥闻言郑重地说:“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从小到大,我最喜欢的人就是林珩年。”
  林珩年闻言愣了一下,这种甜蜜的情话固然会令人心情愉悦,可裴以绥眼中的郑重令他心里一慌。这种郑重到像是起誓一样的严肃氛围,往往意味着对一段感情的守护和坚定。
  可他呢?他是否如裴以绥一样坚定。
  应该也是坚定的吧。
  至少,他不会让裴以绥因为这段感情而受到任何外界的伤害。他想。
  想到这里,林珩年忽然有些释然,他笑了笑说:“我也最喜欢你。”
  “你等一下。”裴以绥闻言忽然像个弹簧似的噌一下从沙发上弹跳起身,从不远处的桌子上拿到手机,又重新返回坐在林珩年旁边,打开录音设备怼到林珩年嘴边,说:“好了,再说一遍。”
  “哈哈哈哈哈,你别闹了。”林珩年觉得裴以绥的这个做法有点幼稚,抬起一只手推了推手机说:“你还要不要听我说了。”
  “哦。”裴以绥闻言十分失望地放下手机,垂着脑袋乖乖窝在旁边,“那你说吧。”
  林珩年觉得,裴以绥平常一直朝他摇晃的那条看不见的尾巴,忽然变得蔫巴巴的,看起来像是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好可怜啊,裴小狗。”林珩年伸手勾了勾对方下巴,裴以绥很配合地抬头看着林珩年,嘴角向下撇着。
  林珩年另一只手抓起裴以绥放在腿边的手机,按下录音键放在嘴边,“林珩年最最最喜欢裴以绥,林珩年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裴以绥,林珩年只喜欢裴以绥一个人,永远。”
  他说完按下保存键,递给裴以绥:“可以了吗?”
  “裴以绥也永远只喜欢林珩年一个人。”裴以绥接过手机说道。
  “傻子。”林珩年笑着骂他。
  裴以绥觉得自己硬了。
  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裴以绥收起手机“咳”了一声,问道:“然后呢?你们两个的关系看起来不太好。”
  “嗯。”林珩年点了点头,笑意减淡,“是非常不好。”
  “小的时候家里情况不好,养父养母一起到外面打工,把我丢给了叔叔婶婶,我小时候是跟林庆国一起长大的。”林珩年说:“原本养父养母是想让我跟着爷爷一起生活的,但是叔叔婶婶想霸占我和爷爷的抚养费,就主动把抚养我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那个时候,林珩年以为终于有人愿意对自己好了,刚到叔叔婶婶家里的时候主动包揽家务,不敢多吃饭,住最差的房子,干最累的活,睡最少的觉。
  叔叔婶婶说没钱给自己读书,没关系,他可以自己站在教室外面偷偷学。
  叔叔婶婶说自己是哥哥,应该让着弟弟,他就主动让出最好的东西给弟弟,尽自己所能对弟弟好。
  叔叔婶婶说自己是捡来的,要懂得报恩,他就上山去采不值钱的中草药回来去卖,最后双手捧着挣来的钱眼睛亮晶晶地等着夸奖。
  叔叔婶婶说……
  林珩年记得,两个人对自己说过很多,大多数是对自己的要求。他渴求被爱被喜欢,所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讨他们一家子的欢心。
  起初,虽然日子过得很辛苦很累,但是养父养母还是按时打钱过来的,几个人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直到林珩年七岁那年,养父养母彻底跟家里断了联系,钱也没有了,林珩年仿佛一下子从人间掉到了地狱……
  打骂是家常便饭,林珩年经常能够听到婶婶骂自己是“小杂种”,叔叔经常会拿皮带或者棍棒抽自己,那间自己住着的最差的房间被征用,成了摆放杂物的地方,他只能跟鸡抢地方住,时常被梗着脖子的鸡啄得满身伤。
  每当这个时候,林庆国就会拿着零食站在不远处,边吃边指着自己嘲笑。
  从小养父养母就跟林珩年说自己是捡来的,这句话不仅影响了林珩年,甚至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其他人。
  林珩年经常能从村里人口中听到“野孩子”这个称呼,林庆国知道后会领着一帮孩子围成一个圈堵住他,转着圈骂他野孩子。
  因为前几年林珩年对林庆国的好,林庆国在面对只比自己大几天的哥哥时,总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到后面甚至到了污蔑和栽赃的地步。
  “妈,林珩年偷我橡皮!”
  其实是橡皮被林庆国自己切着玩了,怕被家长骂。
  “妈,林珩年抢我牛奶喝!”
  其实是林庆国为了和别人炫耀,把自己的牛奶给了喜欢的女同学。
  “妈,林珩年推我,我额头都磕破了!”
  是林庆国跟别人打架弄的。
  “妈,林珩年欺负隔壁赵生,人家找过来了!”
  是赵生欺负他。
  “妈,林珩年掉村头的池塘里了,医生和警察都过来了!他会不会连累到我们啊!”
  是……
  林珩年回想到这里,双眼忽然垂下盯着地板,接着道:“这些都不算什么,因为我会报复回去。他每次告状而导致我挨的打,我都会通过其他方式还回去。”
  说他偷橡皮,他会把橡皮扔进水里。
  说他抢牛奶喝,他会把牛奶倒了喂狗。
  说他推他,他会趁着没人的时候真的把对方推倒。
  说他欺负人,他会故意制造矛盾,让赵生跟林庆国闹矛盾,两个人互殴,谁都占不到便宜。
  “我就知道,林老师最厉害。”
  裴以绥觉得自己非常割裂,一方面他认为这些事情实在是太离谱了,难以置信竟然会有人真的对小孩子做这么恶毒的事情,另一方面又本能觉得这些是真的,随即幻想如果他能够跟林珩年一起长大就好了,至少可以在对方身边保护他。
  下一秒,裴以绥脱口而出:“要是能和你一起长大,就好了。”
  林珩年闻言摇了摇头,“不行,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保护不了你。”
  “太危险了。”他说。
  裴以绥心中又酸又涩,心道林珩年才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
  “到了后来,爷爷实在是不忍心我在叔叔婶婶家里受折磨,便强硬地把我接到了自己家里。爷爷只有我养父和叔叔两个儿子,他们哪一个也不愿意赡养老人,到最后接我回家的时候,爷爷还贴给叔叔婶婶五千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