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柳雯结婚的这些年，他和温泽野接触的总时长加起来可能都不超过一星期，还不如一些亲戚。
  周建军能感觉得出来，温泽野在刻意地避开他，尽可能地少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也是到了那时，他才逐渐想明白。
  温泽野在用自己退出的方式，成全维护柳雯和他的新家庭。
  这是一个很聪明又过分懂事的孩子。
  心中思绪万千，周建军看了眼满面担忧的温泽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妈妈的病，你也不用太担心。”
  “嗯。”
  周建军:“……”
  后面的路程，两人都没再说什么。
  温泽野默默地看着车外的风景逐渐变得熟悉，内心也是千头万绪。
  这座城市，承载了他的童年和青春。
  可是不论是童年，还是青春，都是他不愿回首，试图逃避面对的东西。
  一边想着事，温泽野也看到了熟悉的街道和风景。
  又隔了一会儿，他才发现，周建军的路程，不是开去市医院的路，而是开往他和柳雯曾经居住过了很多年的那间房子。
  那是一栋老小区的单元房，本来是长租的，后来柳雯和周建军毕业之后，周建军就花钱把房子买了下来。
  生病了不在医院，去那间房子做什么？
  温泽野眉头微动，再结合周建军的态度，忽然明白过来了。
  这所谓的生病，估计就是个骗局，就是为了骗他回来的。
  这几个月以来，柳雯基本没有再联系他，他还以为对方想明白了，结果竟然来了这么一手……
  温泽野心情更复杂了。
  小时候，他总担心哪天自己就被柳雯也抛弃了。
  可对方从没有抛弃他，他现在一看到柳雯，就会想起她因为他，多吃了很多的苦。
  而他的存在，却时时都在提醒柳雯她那段失败的婚姻。
  心里轻叹了口气，温泽野看着窗外的阳光，逐渐打定了主意。
  有些事，一直逃避也无济于事，不如说开了好。
  而且……温家和温越的事，他怎么也需要和柳雯说一声。
  车停下之后，周建军看了眼温泽野，说:“你妈妈就在楼上。”
  温泽野点头，下了车。
  事实也和他猜得没错，柳雯确实什么事也没什么，面色红润，看起来一切如常。
  看到温泽野，她恍惚了一瞬，才慢慢开口:“阿野，是不是我不用这种方法，你都不打算回来了？”
  “不会。”温泽野直视着她，就仿佛在直视自己的过去，“妈，我们好好谈谈吧。”
  母子俩的谈话，持续了近一下午。
  对话出奇地顺利。
  “没有谁该为了谁而活。”温泽野轻声道，“妈，你已经为了我吃够了苦，也该为自己去争取幸福了。”
  柳雯定定看着他，眼眶通红。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儿子就已经无声无息地长大了。
  她擦了擦眼角:“我追求幸福也不妨碍我们的母子关系，我要是不要你，那你以后怎么办？一个人过日子吗？”
  “不会。”温泽野停顿了一下，“我在南城遇到温越了。”
  说完，他也是小心地打量着柳雯的神情。
  听到这个名字，对方明显恍惚了一瞬，紧接着就恢复过来了，“ 他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我估计他都认不出我。”温泽野嘲弄地笑了笑，“但是他爸找上我了。”
  和柳雯说了一遍温家的事，温泽野静静地看着柳雯。
  柳雯看了他良久:“你和我说这事，应该是心里有答案吧？”
  温泽野沉默地点了点头。
  “既然你想，那就去吧。”柳雯说，“你自己的人生，一切都随你。”
  温泽野愣了愣。
  小时候，学校里有人骂他是没爸的野种，他哭了半天，追问柳雯为什么要给自己起个这样的名字。
  那时候的柳雯，清楚地解释了他名字的来由——
  “世界广阔，我们希望你能拥有不受拘束，不被定义的人生。”
  “不论是做一名谦谦君子，温润而泽，还是放纵不羁，肆意撒野，都随你。”
  怔愣了片刻，温泽野轻声说:“谢谢你，妈。”
  本来在这之后，他还顺便想着把出柜的事给一起说了，但时间有些迟了，而且柳雯的情绪明显不高，他有些担心，自己把出柜的事全盘托出，打击太大。
  许是把他的话听进去把，柳雯并没有强留着和他一块吃晚饭，叮嘱了几句就起身要离开了。
  临走前，柳雯犹豫了一下，说:“这间房子，反正也都空着了，钥匙在你手上，不论怎样，你以后也都可以随时回来住。”
  温泽野点了点头。
  柳雯说完，又问:“现在也快过年了，今年……你就在这吧，妈抽空过来和你过。”
  温泽野看着她的背影，嘴巴动了动，终是没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真论起来，他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要是和宫时轩一块过年的话，那就得对上落月低轩的父母了，他暂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
  临近过年，温泽野没有再回南城，而是在宁城住了下来。
  不过这么一来，他和宫时轩就不得不暂时异地恋了。
  之前在南城的时候每天都能见到，温泽野还不觉得，这会分居两城，温泽野才发现，之前和男朋友同居的日子有多幸福。
  虽然他们每天也都有一块打游戏聊天打电话视频，但……这对温泽野来说远远不够！
  再怎么说，这些方式，和网恋也没什么区别了，只能聊聊天，看着自家恋人，却没法进行一些更亲密的互动。
  这对已经习惯和宫时轩待在一起的温泽野来说，简直太折磨了。
  更要命的是，临近年关，宫时轩那边显然也是为了过年忙了许多，两人能够交流的时候也被压缩了不少。
  温泽野心有戚戚。
  这还没过年，他男朋友都忙成了这样，那真过年了，以温家的情况，应该有很多亲朋好友要走吧？
  那岂不是更忙？
  事实证明，他猜得还真没错。
  打开始过年起，宫时轩那边就格外忙，两人的聊天基本都是宫时轩见缝插针地用一点空余时间。
  相比之下，温泽野这边倒是轻松自在多了。
  除了除夕和初一当天，柳雯抽空过来，母子俩单独吃了年饭之外，他就没有什么需要去应酬的了。
  这要是以前，温泽野乐得自在。
  毕竟他的身份实在微妙，那些周家的亲戚，他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但是现在吧，真空闲下来，不用去面对那些人之后，温泽野又忽然觉得一个人待着有些不适应，反而更想念自家男朋友了。
  到了这份上，温泽野才明白，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实在没辙，为了排解相思之苦，温泽野只能每天溜出去玩，在宁城瞎逛，顺便把见到的有趣好玩的拍下来发给宫时轩。
  宫时轩那边的应酬应该是真不少，回他消息的频率不多，不过他发过去的消息，对方都有好好地答复，然后晚上才视频。
  这天晚上，温泽野吃过晚饭，又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下意识地看了眼消息。
  其实他手机一直没开静音，只要有消息他就能知道，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再去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错过宫时轩的消息。
  没有。
  上面的消息，还停留在他发过去的“想你了”，而宫时轩到现在都还没回。
  今天……有这么忙吗？
  温泽野轻叹了口气，忽然有些莫名的委屈。
  本来过年好歹还有男朋友隔空陪着，这下好，连男朋友都没空陪他了！
  温泽野抿了下唇。
  反正年也过了，要不然明天订机票回南城得了。
  虽然回去了也不一定能见到宫时轩，但他们的距离，怎么也都近了不少。
  说不定他还能趁宫时轩有空时候偷摸见一面，亲一亲什么的。
  这么一想，温泽野顿时来了干劲，结果他刚刚拿起手机，宫时轩的电话就弹出来了。
  温泽野一愣，忙接通了电话:“哥？”
  “开门。”男人的声音清晰地在电话那头响起。
  开什么门？
  温泽野有些懵逼，一时间没接上话。
  宫时轩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在你家门口。”
  温泽野:“？”
  虽然他有和宫时轩说过自己住的地方，但……这个时候，他男朋友真有可能在他家门口吗？
  温泽野将信将疑地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门外，身形挺拔的男人顿时映入眼帘。
  心里想念的恋人就这么生生空降在自己面前，温泽野愣愣地看着他，瞬间被无与伦比的惊喜给淹没了。
  “不欢迎我？”见他人都有些呆了，宫时轩挠了挠他的下巴，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