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姚颖怡      更新:2025-10-22 14:23      字数:3126
  知道里面供的是谁不?
  赵公明!
  我也姓赵!
  这片地盘是我的了!
  街溜子继续说道:“白爷还是书生的时候,隔三差五就来拜魁星,一来二去,在钟三太爷面前混了个脸熟。
  话说白爷第一次落榜,又来拜魁星,钟三太爷替他惋惜,便叫上他去喝酒,酒桌上认了干亲,白爷就成了钟三太爷的干儿子。
  钟三太爷没有儿子,对白爷视如己出,白爷给钟三太爷养老送终,后来接管了钟三太爷的地盘和人手,白爷有两个儿子,全都姓钟,一个也没有姓白。
  白爷现在要钱有钱,要房有房,其实回不回白家无所谓,否则他也不会让两个儿子全都姓钟。
  白爷就是想要争一口气,白家不是看不起他吗?他就要考个举人给白家看看。”
  赵时晴懂了,考举人,已经是白爷的执念了。
  泥鳅一拍大腿:“两个儿子全都姓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白爷知恩图报,义薄云天,真是条汉子!”
  赵时晴觉得街溜子讲得很好,最重要的是,街溜子的声音很好听,他的好听和萧真的好听不一样。
  街溜子的声音清澈婉转,若他唱歌,定然绕梁三日,而萧真的则略显深沉,让人耳朵发麻,身子发酥。
  赵时晴弹了弹金豆子,金豆子咕碌到街溜子面前便自己停下,力道刚刚好。
  泥鳅眼巴巴地看着她,东家,还有一颗金豆子呢。
  赵时晴笑了笑,伸手入怀,这一次摸出来的又是一颗金豆子。
  “谁能带我去见白爷,这颗金豆子就是谁的。”
  泥鳅蔫了,他和白爷没交情,也不知道白爷住在哪里。
  他怒瞪街溜子,又让你小子得手了。
  街溜子龇出一口小白牙:“巧了,我和白爷是邻居,走吧,我带你去。”
  三人离开馄饨摊,街溜子在前面走,赵时晴跟着,泥鳅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
  开玩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钱的,当然是要跟着,手指缝里漏点出来,就够他吃香喝辣了。
  白爷住的地方,与魁星楼隔着一条街,是一座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民宅,大门油漆剥落,墙头上还插着碎瓦片,看上去真的不像是地头蛇的家。
  街溜子敲门,大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一个八九岁的小孩探出脑袋:“师兄,你怎么又弄得这么脏,小心师父骂你。”
  街溜子摸摸他的小脑袋,问道:“白爷在家吗?”
  小孩点点头:“在琴室里呢。”
  街溜子转身看向赵时晴:“你叫啥?”
  赵时晴:“小四。”
  街溜子对那小孩说道:“让他俩进去等着,我去和白爷说一声。”
  三人进了院子,街溜子便径自走了。
  赵时晴打量这院子,这院子从外面看着破旧,里面却别有洞天,至少是三进院子。
  倒坐房正对着的地方有一张石桌,四周有四张石鼓,小孩指了指:“你们在这里等吧。”
  赵时晴一怔,刚才没有留意,现在细听,这小孩的声音同样婉转悦耳。
  怎么回事,这京城里声音好听的人,全都让她遇到了?
  不过泥鳅的声音就不好听,和萧肃一样,忽粗忽细,难听极了,二哥有一阵也是这样。
  两人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街溜子,先前的小孩又回来了。
  “你过来吧。”小孩冲着赵时晴说道。
  赵时晴站起身来,泥鳅连忙起身跟上,小孩板起小脸:“没说让你进去,你在这里等着,真当这里是谁都能进的吗?”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泥鳅还会扯着脖子争论几句,可是在这里他不敢,他是小偷,小偷最怕的不是官府,而是像白爷这样的老大。
  被官府抓住,顶多就是吃上几天牢饭,小偷小摸不会判重刑,还能在牢里养得白白胖胖。
  可若是得罪了老大,他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不是死就是残。
  泥鳅乖乖地坐回石鼓上,缩肩耷脑,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赵时晴跟着小孩昂首走进二进院子。
  一进来,赵时晴便忍不住点点头,二进院子里雕梁画柱,抄手游廊挂着一拉溜的画眉百灵,最有意思的是,别人家的游廊横梁上绘的是二十四孝或者十二花令,而白爷家里的游廊上绘的却是戏,一根梁一出戏。
  赵时晴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位白爷,恐怕是位戏迷吧。
  她又想起街溜子和这小孩的好嗓子......
  两人停在一间屋子门前,小孩冲着门里说道:“大爷,人带来了。”
  “进来吧。”声音清清冷冷,不好听,也不难听,赵时晴竟然还有点失望。
  小孩推开门,赵时晴摘下头上的斗笠,掸掸身上的尘土,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不大,靠窗放着一把胡琴,四周的架子上还摆着月琴、琵琶、弦子、箫和唢呐。
  看来这就是刚刚那小孩口中的琴房了。
  罗汉床斜靠着一个中年人,四十上下的年纪,做书生打扮,可是却长了一张粗豪的脸,扫帚眉,络腮胡,两只眼睛赛铜铃。
  别说,这位虽然不姓钟,可是真的有点像传说中的钟馗。
  赵时晴像男人一样抱拳行礼,落落大方:“小四见过白爷,白爷安。”
  白爷嗯了一声,连个眼角子也没给她:“你要见我?有事?”
  赵时晴微笑:“小四想和白爷做笔交易。”
  白爷这才抬起眼皮,用正眼看她:“长得不错,可是太小了,爷不好这口。”
  赵时晴:“该不会以为我是来自荐枕席的吧,一大把年纪,你可真敢想。”
  白爷怔住,自从他由白秀才变成白爷以后,十几年了,除了白家人,还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这小丫头胆儿肥啊。
  白爷来了兴趣,坐直身子,说道:“小丫头,听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啊。”
  赵时晴:“你能听出来?我这就是官话,我是我们那里官话讲得最好的。”
  白爷哈哈大笑,指着旁边的小杌子:“既然你不是来自荐枕席的,那就说说你的交易吧。”
  赵时晴好奇:“原来传说中的白爷竟是这么好说话的吗?”
  白爷:“小月月带来的人,我总要给几分面子。”
  小月月?
  那个街溜子是叫小月月吗?
  哈哈,这名字娘里娘气的。
  “白爷喜欢听戏,那我请白爷和我一起演一出戏,不知白爷有没有兴趣?”
  白爷脸上的温和荡然无存,他冷冷一笑:“乔装改扮,再找到我这里来,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
  赵时晴似笑非笑:“我的确是乔装改扮,但是这出戏对于白爷而言只是信手拈来,虽然这里是天子脚下,可事成之后,白爷保证片叶不沾身,对了,白爷想不想听听我开出的条件,若是白爷满意,咱们再谈正事不迟。”
  “说说吧,什么条件?”白爷问道。
  “听说今年京城乡试,主持出题的人是房二先生?”赵时晴反问。
  白爷一怔,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直接插他要害,他的要害就是乡试。
  “是有这个传闻,但做不得真。”白爷虽说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信了的。
  房二先生的大哥,便是房婴,前两次的会试出题和主考都是房婴,明年的会试,很可能还是房婴。
  而房二先生虽然名气比不上房婴,但是去年他为太上皇编撰了一本诗集,太上皇龙颜大悦,赐他三颗仙丹。
  那仙丹是太上皇亲手所炼,就和太上皇的这本诗集一样,有市无价。
  不仅如此,皇帝也召见了房二先生,房二先生如今在翰林院,正在为当今天子编书。
  赵时晴留意着白爷脸上的神情,也看到他眼睛里那两簇熊熊燃烧的小火苗。
  白爷为了那个举人的功名,都快要魔怔了。
  赵时晴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继续说道:“事出必有因,既然有了这个传言,那定然不是空穴来风。”
  白爷沉声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赵时晴微微一笑:“巧了,我家刚好有两本书,一本是房大学士读过的,另一本是房二先生读过的。”
  白爷霍的站了起来,脚上连鞋子都没穿,穿着袜子站在地砖上。
  “你说的书上有他们的批注,什么书?”
  赵时晴嘻嘻一笑:“好像叫什么夏冬的。”
  白爷:狗屁的夏冬,是春秋,是春秋!
  他花了大价钱,才从房家的一名清客口中得到一个消息,据说兄弟二人一直在家里编书,历时八载,这书已经编好两年了,共有三十卷,在书中,房氏兄弟深度解析春秋,提出了很多前无古人的见解,只是不知为何,这三十卷早就编好,却一直没有公布于众。
  现在听到赵时晴这样说,白爷犹如醍醐灌顶,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房家兄弟之所以把这三十卷藏了两年,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担心漏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