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作者:潇湘黎炎炎      更新:2025-10-22 14:26      字数:4104
  “当然。未及不惑的男人成熟又有魅力,在事业上游刃有余,张弛有度,身上有太多吸引女人的东西。”简葇低头不语。
  “葇葇,你在后勤中心上班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什么好处?”“接触大领导的机会多啊,改天没准给哪个领导服务好了,从此平步青云也不是不可能的。”“平步青云想想就算了。”简葇没想过自己日后能走到哪一步,以她这样的个性,若是没有好的机遇估计一辈子干到退休,能评个副处都算是好的。“别丧气啊。”彤彤眉飞色舞,“罩我表姐那位,当年毕业也是进了后勤中心,专门给领导调配车辆与住房之类的,后来给从外地来上任的市长安排了住房,把刚到任的领导服务得非常满意,没多久就高升了,之后又外放几年,再调回来就已经是副厅了。”“你觉得我有这个潜力吗?”“有。”毛彤彤很肯定。“只要你能豁出去。”
  第七章
  九月,到后勤中心上班的简葇基本没有机会见到周暮云。
  工作并不难,但真正要费心思处理的是复杂的人际关系。上班前一天,她与周之彦通电话时,他就提醒过她,在这里工作的大都是领导无法进入核心部门的家人或亲戚,领导通过各种途径安插进来适宜他们的养老之地。表面上普普通通的同事实际上背后有着极为庞大的人事关系,半点也得罪不起。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万事要小事,但她第一天上班就出状况。当时府办综合一科的领导要带人出差,秘书打电话过来让她安排车子与司机。
  简葇应好,说马上安排。“我们五个人下乡,要那辆g18 宽敞一些。”秘书直接要求。简葇问带她工作的吴姐,怎么安排比较好。她头也不抬说随他们要求,于是她便按他们的要求安排车辆与司机。他们刚将车子开走不久,委办三科来电也指名要那辆g18.简葇一脸为难回应,说市办的人已经在用了.她话音刚落下,那边的人直接朝她发大火:"那辆车是秘书长专门从接待办调过来方便我们出差用的,是我们委办的专用车,你现在安排给市办?你脑子进水了 ?马上让他们把车还回来。”那边骂完人,不等简葇解释直接挂机。简葇刚来,不熟悉情况,并不清楚那辆g18是他们委办的‘专用车’,吴姐也没跟她说清楚。简葇当时还没安排好司机,她就说要出去办事便离开办公室。那天上午简葇一直在协调车辆,半天没能安排下来,惹得委办三科的领导极为不快,还是主任出面才解决。最后主任把她叫去办公室严厉地批评了一顿,同事们看她也是‘这么一点小事也办不好’的目光。吴姐一直到临下班才回来,听闻这事又尖锐地指责了她一通,说她不会做事也不长嘴,刚上班第一天就得罪人,以后不知道她怎么混。委办、府办之间,一直有‘一哥’‘二哥’的分别,但在平时工作中基本上还是能够做到彼此尊重、不过个中却还些微妙的芥蒂。他们分别服务于两办的一把手、二把手,别看都是正厅级,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差别也是很大的。一把手不提拔二把手,二把手升为副省的概率极低。所以委办的工作人员,不仅在其他所有部门面前,即使是在府办的人面前,也是很有面子的。今天府办的人敢直接‘抢’委办的车,确实令委办极度不快,面子更是挂不住。
  而今天府办之所以没给委办这个面子,一是如今府办二把手是省府里一把手提拔的亲信;二他现在是下任市委书记的第一备选对象。
  这也算是一种微妙的制衡。
  简葇做过兼职,还在桃园山庄接触过不少领导,但与现实相比,那可真是天壤之别,处处是陷井。
  她默默地承受住了第一天上班的难受与委屈,任吴姐骂到无话可说才低声保证,以后一定会注意,不再犯这样的错误。在这个环境就得遵守这里的一切规则,自己是个什么也不熟悉的新人,办错事情挨别人批评几句也没什么。
  在这复杂的机关里混,没有任何人为你撑腰说话,自然什么都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在后来的工作中,简葇不管做什么事,总是保持着客气又谦卑的态度。她每天第一个到办公室,最后一个走人,加班加点从来没有任何怨言,踏实地做着自己份内,甚至份外的活儿。做为一个刚刚进来又是个中文本科毕业的年轻人,中心所有的通知告示都是她起草完成,接待和内外联系等行政事务工作,四大班子的办公区花草养护还有一些临时性任务也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完成。从主任到吴姐还有其它同事,好像都觉得理所当然。她已经渐渐习惯,秉承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在工作与同事们的交往中去体会表面的融洽之下隐藏的勾心斗角。在工作之余,她经常抽空研究领导的讲话材料,揣摩文章的立意、布局和主要观点,对主要领导的讲话观点做摘录,研究各种重要文件对工作要求的表述。虽然她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离开后勤中心往更高处而去,但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呢?但也是从这些材料中,她才深刻地领悟自己的写作水平在这些市委市政府研究室培养出来写大材料的笔杆子面前有多逊色。虽然她也在一些报刊杂志上发表过文章,可比起那些能揣摩领导之意图而炮制长篇大论讲话稿的大秀才们,她这点皮毛瞬间就被秒成渣渣。难怪当初周暮云让她来后勤中心,大概是看透她脑子里的水平就那么点?可这些,眼睛也看得到吗?-简葇再次见到周暮云,是在年底举行的退休老干部迎春茶话会上。周暮云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从会议厅正门入场。他一身黑色西装,显得格外庄重,灯光落在他脸上,神情俨然,眼神锐利。简葇坐在属于后勤中心那一桌,与同事们一起望着台上展开讲话的周暮云。男人的长相是其次,气场与身份才是最迷人的。
  他震慑全场的气度,像是缠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他讲话完毕后,底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些老干部,大部分都极给他面子,在饭局酣处主动向前给他敬酒,但也有一些清高孤傲的坐在自己位置上一动不动。而坐在简葇他们旁边桌子的某位头发花白稀疏的老干部就是其中之一。她小心地多看了一眼,吴姐就附到她耳边轻声道:“退休的前任组织部长。”周暮云对敬酒的老干部都很客气,主动走到几位巍然不动的老干部面前与他们一一寒暄。简葇就是在他与那位退休的前任组织部长寒暄结束,转身要走时撞上脸。她没想在这种公开场合跟他攀关系,两人目光撞上后,她在下一秒就转开,微微低下眼睫毛,却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心头一阵忐忑之际,听闻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简葇同志?”被人直接点了名,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抬头,站起来回应说“是。”简葇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被全场目光注视的尴尬与不自在。“之彦有跟我提过说你要考公务员,什么时候考进来的,怎么没给我打个电话?”他淡淡说道,完全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我九月进来的。”她努力挤出个得体的微笑。周暮云转头对身边的人道:“简葇同志是g大中文专业毕业的,之彦的校友,她的文章我看过,写得挺好,你们秘书处不是正缺人嘛,看能不能协调一下调过来。”“原来是之彦的校友啊。”站在他身侧的中等身材,大约30出头的男子微笑着地看向简葇:“你好,我是赵文礼。”赵文礼,周暮云的新秘书。肖秘书在上个月调到区里任职,赵秘书是他新上任不久的第一大秘。“你好,赵秘书。”简葇压住心头复杂的情绪,露出个礼貌友好的微笑。赵秘书礼貌地点头回应后,转身随周暮云身后离开。
  第八章
  茶话会结束后,外头不知几时忽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这个阴暗的冬日里令站在寒风中的人更是湿冷了好几分。临近春节,再寒冷的天气也挡不住出门置办年货的人们,每一辆经过的公交车上都挤满了人,简葇等了半个小时没挤上去。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她后退两步就被等车的拥挤人群挤出站台挡雨棚。密密的雨点落在她头顶,她没带伞,只能躲到树底下才拿出手机。通话已经被挂断,是周暮云。她不知道他找她有什么事,但不敢耽搁,马上回拨过去。“到马路对面来。”简葇转身过来,朝马路对面张望,看到了一辆黑色奥迪停在路边,车窗贴着暗色膜,看不清里面。她刚想问什么事,但对方早一步挂了电话。简葇将手机收回,匆匆忙忙朝不远处的人行天桥跑去,一路小跑到奥迪车旁,敲了敲后车窗。后车窗没动,倒是司机下来了。“简小姐,请上车。”司机打开车后门。后座里,周暮云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周书记……”简葇刚叫他,话没讲完就被他打断:“磨蹭什么?还不上来?”这男人不用发火,只要沉下脸就足以把人吓个半死。简葇不敢再犹豫,马上抬脚上车。-刚才淋着雨跑过来,她头发上覆了一层湿漉漉的雨水,连带外套也没逃过。想脱掉外套觉得失礼,不脱又怕弄湿座椅,她满脸的拘紧不安。“座椅上有刺?”他淡淡瞥她一眼。“不是。”“那你动来动去做什么?”她其实没动来动去,就是心不自在,身体也很不自在。跟领导平起平坐,她自在不起来。“我没动。”她小声解释:“外套湿了,怕弄湿座椅。”她话音刚落,司机将一条干毛巾递到后座。“谢谢。”她接过来,低声道谢。拿着毛巾小心地擦拭头发上的水珠时,她听到他说:“之彦刚回来,让我顺便接你回去一趟。”简葇拭发的动作顿住。“他回来了?”“嗯。”“在哪里?”“家里。”所以,这是要去他家。“我什么都没带。”她擦好头发,将毛巾绞在手里。上次跟周之彦去他那里,她什么准备也没有,两手空空的进门。现在再次登门,又是这么仓促。不说登门作客的基本礼仪,单说周暮云帮她这么多次,她无论如何都不该如此。虽然那对于他来说,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但于她来说,桩桩件件都足以改变她的人生与命运。她在论坛看过很火的一句话:“对于那些真正的大领导,普通人就像地上的尘埃,我们只是在角落里等待着有一天,他走过去的风能带飞我们,若是能有幸在他的鞋面上,跟随他走一段路,那就是祖上冒青烟了。”遇上周暮云后,简葇彻底领悟这段话的含义。他不需要她的感恩戴德,她却不能忘恩负义。不说忘恩负义这么严重,至少不能失了礼数。“你要带什么?”周暮云低头看了眼她绞紧手指头的模样,喉结微动:“带人就行了。”话虽然这么说,在车子经过一家鲜花礼品店时,她还是让司机停车。周暮云没说什么,司机将伞递给她后,她下车快步而去。他坐在车里,将车窗降下一半,随即抽出一根烟点上。简葇买了花篮水果,出来时发现隔壁是烟酒行,想到周暮云爱抽烟,她转身进去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他抽什么牌子。老板问她自己抽还是送人。她说送人,又问她送什么人。知道她要送领导,老板拿出店里最贵的烟,足以抵她几个月工资。但是送周暮云的东西又怎么能用价值来衡量?想送东西给他,与他攀交情的人不知多少,可大多数人连送出手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