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作者:玖渔      更新:2025-10-22 14:34      字数:3053
  “羡蓉,一会套上马车,去附近几家庄子瞧瞧。”
  秋收刚过,她需去另外五座陪嫁庄子巡视一番,看看今年的进项如何。
  “今年怎地去这样早?往年都是开春才去。”羡蓉囫囵咽下酸萝卜。
  “早些去,大婚在即,开春怕是来不及。”
  楚娴将不爱吃的鸡蛋黄拨到羡蓉碗里。
  羡蓉最喜欢吃荷包蛋黄,当即笑逐颜开。
  “你去与池峥主仆说一声,这三五日我们不在庄子上。”
  “哦。”羡蓉目光落在姑娘身后十步开外的池峥主仆。
  他们没耳聋,该是听见了。
  “你再与他说一声,上个月的账目这几日需理清楚,十月我要回去报账。”
  “好。”
  身后传来池峥低沉声音,楚娴不曾回头。
  穗青目送姑娘与羡蓉离去,唤来苏盛。
  “苏盛,你去套牛车,一会儿我带你们入城采买池峥的生辰礼物,四季衣衫鞋袜各三身,银三两,下个月生辰那日再给他。”
  “再去采买涉猎科考的经史子集之类的书籍给他,还有笔墨纸砚。”
  “科考之物我并不熟悉,你们需自己掌掌眼,我只负责付银子。”
  “啊?生辰礼物这样早?不是还有荷包呢吗?我瞧见林姝这两日拿着绣绷..”
  “你想得美!谁告诉你林姝要绣荷包给池峥?荷包岂能胡乱送?那是定情信物,休要污蔑林姝。”
  穗青叉腰,怒目而视。
  苏培盛挠头,被穗青骂得狗血淋头,臊眉耷拉还不敢还嘴。
  “别骂了姑奶奶,我与你去就成,公子的身量尺头我都知道。”苏培盛耷拉着脑袋求饶:“我去就成。”
  “苏盛,今后莫要再乱嚼舌根,我们林姝与池峥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儿都没有。”
  苏培盛连连陪笑:“是是是。”
  苏培盛好容易将脾气火爆的穗青安抚好,拧身去寻四爷。
  不用他刻意禀报,穗青嗓门大得整座庄子都能听到,墙外路过的狗都吓得夹起尾巴了。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扯着嗓子让旁人都知晓,林姝与四爷并无私情。
  苏培盛犹豫着刚想开口,却见爷揉着眉心,沉沉道:“去吧。”
  待苏培盛与
  穗青离去,胤禛枯坐在春凳许久,起身来到林姝所居的东厢内。
  空荡荡的绣绷随手丢在五斗柜,绣绷上缠连理枝纹绣样不知放在何处。
  明明昨日她才言笑晏晏,问他喜欢什么绣样。
  以她爱憎分明的性子,定不愿留。
  此时叶天士面色凝重疾步而来。
  “主子,林姝身中禁药牵机,还有一种不知名药物,那药牵制牵机毒发,形成慢毒,可致幻觉,生出癔症。”
  “下毒之人极为歹毒,牵机并非无药可解,可那人竟鬼斧神工篡改牵机药性,若非采心口血,无人会识破。”
  “只要情绪一失控,就分不清幻觉与真实,神魂分裂疯癫,短则两年,她定会周身狂躁抽搐痉挛、腰背反折,暴毙而亡。”
  砰地一声巨响,胤禛面色铁青,砸碎茶盏。
  “不计代价查出幕后黑手!去查!”
  “嗻。”守在门边的护卫闪身离去。
  “叶天士,有何良方?”胤禛急迫追问。
  “主子恕罪,那牵机与秘药互相牵制,竟在体内诡异达成平衡,若要解,就必须一起解开,否则若解开牵机,则秘药无法压制,她的身子受不住剧毒。”
  “二者互相反制,却又不得不消耗..消耗..”叶天士满头冷汗,不敢再说下去。
  消耗什么?只能是耗命。
  待身子骨被两股霸道剧毒轮番侵蚀得千疮百孔,再无法平衡牵制之时,就是油尽灯枯的时候。
  “叶天士,无论如何都需救她,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胤禛沙哑着嗓子,痛苦阖眼。
  “主子,眼下奴才迫切需要一株成色绝佳的山参入药,温养姑娘的身子骨。”
  胤禛蹙眉,叶天士并不缺天材地宝的名贵药材,他开口,这山参定非凡品,连他这个皇子都无法满足他。
  “想要何药?尽管开口。”胤禛目光落在窗台梅瓶,他昨日送的山茶花,被她揪得只剩零星碎叶。
  “山参年份需久远些,最好是..是吊命用的老山参。”
  难怪叶天士如此为难,原是吊命用的稀罕山参。
  长白山参是贡品,百年以上年份的山参,更是专供直系皇室子弟使用。
  即便他贵为皇子,也只得到一株赏赐,那是他今后续命之用。
  “还有..还有老东珠、龙涎、龙脑香,还需..”
  叶天士欲言又止。
  胤禛眸中骇然一闪而逝,缓缓开口:“御用之物?”
  叶天士惶然垂首,就连说出此物,都觉惶恐:“还需一块一两沉的乌金墨,需陈墨,方能起到定神凉血之功效。”
  “若她每年都能按时服下温养之药,奴才保证五年内制出解药来。”
  此言一出,胤禛面露震惊。
  乌金墨价值连城,他虽有珍藏,却并不足百年。
  难怪叶天士支支吾吾,百年乌金墨,莫说是他,就连太子也不可轻易得到此物。
  汗阿玛坐拥天下,登记在册的御用陈年乌金墨,也只有区区六两,平日里从不轻易启用。
  上一回汗阿玛赐下三钱重的陈年乌金墨,还是给濒死的孝懿皇后续命之用,再上一回赐下一两,是给太皇太后弥留之用。
  若要强求,他需付出惨烈代价。
  屋内一片死寂过后,胤禛苦笑。
  “叶天士,尽快制出解药,爷等不了五年,只给你两年时间。”
  “主子,那您还是现在就赐死奴才吧,呜呜呜...”叶天士匍匐在地。
  胤禛提气敛神:“三年,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尽管开口。”
  “是。”叶天士战战兢兢挺直背弯,末了,又支支吾吾提醒:“爷,那乌金墨,仅是一年药量..”
  轻叹一口气,胤禛缓缓开口道:“旁的物件,要多少尽管与柴玉提,乌金墨..最迟本月末给你。”
  他咬紧牙关,抬手将梅瓶内枯枝败叶丢出窗外。
  ......
  楚娴在附近庄子巡视一遭,并未立即回去,而是让羡蓉顺道带她去直隶,将直隶几座庄子又巡视一番。
  直到十一月二十这日,她才慢悠悠回到四九城内。
  “姑娘,穗青来信说,前日池峥寻到一份西席先生的兼差,月银二两,在城南给一户旗人子弟教汉文,主家包食宿。”
  “苏盛回来传话,说是要到腊月二十五方归来。”
  “随他去吧。”
  楚娴瑟缩在狐裘斗篷里瑟瑟发抖,眺望窗外天地一白,簌簌繁密冬雪落下。
  她离开没两日,池峥就告假一个月,说是归乡祭祖。
  她与他似乎回到初见之时,逐渐沦为陌路人。
  驱散所剩无几的失落感,楚娴将精心准备的贺礼打开,再仔细检查一遍。
  后日是婉凝十三岁生辰,她还得去参加婉凝生辰宴。
  “羡蓉,池峥主仆可还在庄子上?”
  楚娴撩开马车帘子,将热腾腾的烤番薯递给羡蓉。
  “不在,昨儿就已去主家。”
  他不在庄子,正好。楚娴当即放下马车帘子。
  “我们去庄子住两日,后日午时再去柳泉居赴宴。”
  “啊?不回府啦?”
  “不回,让穗青准备铜炉火锅,再割些鹿肉烧烤。”
  “是。”羡蓉不再言语,猜到姑娘在躲着池峥。
  风饕雪虐,楚娴与穗青羡蓉二人在堂屋内吃火锅,待吃下几块鹿肉,再豪饮几杯龟龄集酒之后,浑身热得直冒汗。
  穗青与羡蓉二人活泼性子,早已在院中掷起雪球嬉戏。
  楚娴亦是跃跃欲试,搓个拳头大的松散雪球,咯咯笑着丢向穗青。
  拧身又撒一把残雪逗羡蓉,再转身,被穗青砸一雪球。
  “好啊穗青!等着瞧!”楚娴满眼笑意,抓着雪球追逐开来。
  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楚娴憋笑,拧身扬手将碗大的雪球砸向羡蓉后,却僵住笑意。
  只一瞬,她从容含笑:“回来啦。”
  近两个月未见,林姝看向她的眼神愈发生疏,胤禛压下心底酸楚。
  “我有话与你说。”
  楚娴并未挪步,垂眸盯着鞋面上残雪:“何事?”
  “你瘦了。”
  胤禛趋近一步,欲抬手拥她入怀,却苦笑垂手。
  这几个月,关于她的一切,他都知晓。
  她在直隶斗刁奴、打官司、为佃农子弟谋官塾,闲暇时围炉烹茶,松花酿酒,与农妇载歌载舞,唯独不愿给他回信。
  “无事,今日恰好归来取衣物,正好有一物相赠。”
  楚娴愕然,她与池峥再无瓜葛,他浓情蜜意之时送礼物也就罢了,为何分开还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