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作者:
玖渔 更新:2025-10-22 14:34 字数:3059
“是。”楚娴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随他去。
这府邸属于四阿哥,又不是她的家,她只是暂时寄人篱下而已,迟早要离开,在四阿哥眼里,她压根不算名正言顺的女主子。
她对这座府邸并无任何亲切感,只当做客。
再说四阿哥一言九鼎,她哪敢忤逆他半分。
待四阿哥离去,楚娴忙不迭换上丫鬟行头,手拎菜篮子,戴着青纱帷帽翩跹出门。
与此同时,从四阿哥府邸南墙角门驶出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驶入深巷没多久,乔装打扮后的苏培盛扛着小矮桌,从巷子探出身来。
“爷,福晋打这边来啦。”
“嗯。”
胤禛一身青衫落拓,缓步朝府邸红墙下走去。
主仆二人支开字画摊。
苏培盛一双眸子盯着福晋主仆三人有说有笑蹀躞走来。
“字画儿,卖字画嘞~”
楚娴正与穗青讨论哪家的豌豆黄细腻,冷不丁听见熟悉的吆喝声。
循声望去,脚下一踉跄,险些跌坐在地。
“姑娘,是..是池峥与苏盛。”穗青吓得磕磕巴巴。
“不必惊慌。”
帷帽之后,楚娴目光始终落在池峥忧思重重的眉眼。
来年三月春闱科考,如今已是八月末,他却穷困潦倒的在市井卖字画。
楚娴又气又急,心疼忍泪。
她给的银票与地契,他还是不愿接受。
“穗青,去取银子,一万两,去!”
楚娴焦急取出荷包,将荷包里的银票与碎银统统取出。
忐忑走到字画摊前,她压低声音,语气急迫:“字画不错,这些我全要,多少银子?”
“一两一幅。”
池峥清越温柔的声音传来。
楚娴哭笑不得,这傻子,也不知抛高价。
“不不,是这边一幅山水画一两,姑娘您还真有眼光,相中的四君子画都是上品,这几幅画儿五十两一副。”
苏培盛早就瞅见福晋攥着银票和碎银,想必是想寻理由给爷送银子的,不能拂福晋的美意。
“一两!我说一两就一两,买两幅画作,可给低价,一幅一百文。”
楚娴哭笑不得,这书呆子!
她想送银子都找不到借口送出去。
苏培盛挠头,退到一旁不敢吱声。
“好,我全要。”
一两银子能换一千文,一个肉包子五文,一斤猪肉三十五文,一刀做文章的宣纸,仅只有八十张,就需二百八十文,还需区分生宣与熟宣,以及半熟宣。
他用的还是更贵的熟宣,一刀熟宣的银子约莫四百文。
五百文钱,只够他买一刀熟宣,顶多再买四个肉包子,还未算上笔墨钱。
笨蛋书呆子!
她一咬牙,装作不经意,唠叨一句:“你这价格忒实在,前些时日,我在前门大街买的字画没你画的精致,一幅都需二两银子。”
楚娴急眼,书呆子,快抬价格啊..
“哦。”胤禛接过半两碎银。
“....”楚娴快被池峥这书呆子气死,却又无可奈何..
“姑娘,我明日还在此地摆摊,你若常卖,我可送字画上门。”
楚娴满眼笑意,咿..书呆子还挺聪明,知道薄利多销,做长期的买卖。
原来图的是让她当常客。
“好,我明儿还是这个时辰来。”
哎...给池峥送银子好难,送都送不出去。
“姑娘慢走。”
“公子留步。”
楚娴深深凝一眼池峥,依依不舍转身离去。
站在四爷身后的苏培盛呆若木鸡,缩着脖子躲到墙角下。
福晋与四爷玩心眼子,只会被爷吃干抹净,还笑嘻嘻数银子。
原来爷压价是为与福晋不断联系。
楚娴在附近馄炖摊吃馄炖,偷眼看池峥主仆。
直到二人隐入斜巷,再难觅踪影,才抱紧五幅画,满心欢喜打道回府。
浦一踏入正院,楚娴迫不及待选出应景的《竹篱菊石图》,挂在屏风前。
她含泪凝视菊石图,池峥画的是去岁她与他在山间移栽的野菊。
今年野菊竟开得如此绚丽。
浮生若梦,繁华如空,她不再觉煎熬落寞,枯燥无味的灰暗世界这一瞬被点亮。
好想去庄子陪他,与他花开同赏,花落同悲。
“福晋,爷来用午膳了。”
穗青在门外压着声儿提醒。
“好,布菜吧。”楚娴低头拭泪。
胤禛负手信步踏入屋内,一抬眸,竟发现他的画被她高悬在屏风。
此刻的心境扭曲至极,欢喜之余,却觉无力的挫败与失落。
她竟让情郎的画登堂入室,朝夕相对,可偏偏她钟情的情郎池峥..是他自己!
他妒火中烧,疯狂嫉妒池峥,嫉妒面目全非,恨不能将池峥杀死!
思绪急转直下,悲喜交加来回撕扯交织,将他绞杀得支离破碎。
“此画尚可。”胤禛冷冷道。
楚娴心底闪过慌乱,淡然一笑:“今儿逛早市随便买的,恰好初秋,买来应应景。”
“爷,我伺候您用膳。”楚娴岔开话题。
“福晋喜欢菊?前几日内务府送来几盆绿菊,明儿送来予你。”
楚娴放下筷子,毕恭毕敬回答:“爷,我并不喜欢菊,只觉得好看罢了。”
她哪里敢告诉四阿哥,她其实钟情的是画师,而非菊花。
“福晋喜欢哪种花?”胤禛知道那拉氏喜欢芍药,尤其是红芍药。
从前在庄子上,每日清晨,他都会采红芍药,亲自为她簪花。
“红芍药。”楚娴随口说道。
她喜欢红芍药,并非秘密,身边亲近之人都知道。
喜欢菊花的是四阿哥。
所谓爱屋及乌的前提是爱,可她不爱他,何必谄媚讨好。
正伺候爷用膳的苏培盛攥紧筷子,福晋还真是木讷,后宅女子哪个不是以夫君的喜好为喜好。
这时候若福晋娇滴滴含羞带怯说一声与四爷同好,喜欢菊,定哄得爷服服帖帖。
福晋对四阿哥还真是敷衍..连哄都懒得哄。
她对四阿哥与池峥的态度,简直大相径庭。
楚娴谨小慎微伺候四阿哥用午膳,直到目送四阿哥离开前院朱门,才勉强松一口气。
“福晋,老爷从前线送家书来,还派人送来好些科尔沁的风物特产。”
楚娴赶忙接过家书。
阿玛随康熙爷御驾亲征许久未归。
前些时日昭莫多捷报传来,若她记得没错,康熙三十五年十一月,噶尔丹将诈降逃脱。
楚娴犹豫着该不该写信提醒阿玛,可想起那位与阿玛同名,却与阿玛不和的抚远大将军董鄂费扬古在战场上耀武扬威,处处嘲讽阿玛,还陶侃让阿玛改个名字。
楚娴又将写好的家书揉碎丢进炭盆。
历史竟发生莫名其妙的偏移。
康熙三十五年,四阿哥胤禛本该随御驾征讨噶尔丹,并掌管正红旗大营。
四阿哥还亲笔作《狼居胥山大阅》《功成回銮恭颂二首》,赞扬康熙爷文治武功,又奉旨前往遵化暂安奉殿,祭祀孝庄文皇后。
可如今,他却被圈禁府邸不得出。
如此到康熙三十七年,四阿哥胤禛全无军功建树,又凭何受封为贝勒?
楚娴满不在乎嗑瓜子,管他做甚?
只要他不造反连累她,不再处心积虑杀她,他是龙是虫,都与她无关。
“福晋,四阿哥派人送来五盆赤芍花。”
穗青捧着一盆花开正盛的赤芍药,待要放在妆奁台前,却被福晋伸手推开。
“快些拿出去,立即将门窗都打开通风,把花儿拿到南边墙角的花圃移栽。”
楚娴吓得用袖子捂紧口鼻。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心底仍是担心四阿哥对她心存杀心。
凡是四阿哥所赠之物,楚娴统统避之唯恐不及,束之高阁。
福晋院花圃里移栽赤芍花的消息,直到晚膳之后,苏培盛才知悉。
福晋正院里的奴婢都是福晋娘家的陪嫁仆从,铁桶似的无懈可击。
苏培盛急得上火,正院里的消息闭塞,压根透不出来。
爷密令打探福晋院的消息,需事无巨细。
奈何奴才们查探到消息之时,小半日都过去了。
福晋身边那些陪嫁仆从一个个精明狡诈,无论怎么威逼利诱都无用,愁死了。
苏培盛揣着手,苦着脸去春嬷嬷跟前软磨硬泡。
他必须尽快安插探子入福晋正院内。
福晋正院里插不进手,探子们只能憋屈的躲在福晋正院外围洒扫,支着耳朵偷听院内的动静。
晚膳之后,楚娴早早让人将院门落锁。
“福晋,这..这都还没到熄灯时辰,福晋正院这就落锁,回头四阿哥若前来留宿...”
“留宿什么?他并未派人知会,不知者无罪,我今儿乏累得很,想早些熄灯就寝,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