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作者:
玖渔 更新:2025-10-22 14:35 字数:3077
“娴儿,就是这样,寻常人家的亲兄弟为几亩地都争斗不休,更何况皇子?争斗是皇族子弟的天性,你怎能逼着他们泯灭天性?天性使然,你就放宽心顺其自然。”
楚娴欲哭无泪,凝眸盯着婉凝:“你是不是也卷入皇子夺嫡了?你支持谁?”
婉凝眸光闪烁片刻,徐徐道:“我..我觉得晖儿比弘历更敦厚些,晖儿还是我亲自接生,自是与我更亲厚。”
“弘历也不错。”
“胤禩他们觉得晖儿不错。”
婉凝的话外音,楚娴岂会听不懂,婉凝支持的是弘历和弘晖两位皇子。
而八爷一党是弘晖的支持者。
婉凝语气顿了顿,又将朝堂上皇子党羽细细道来:“以张廷玉为首的汉臣清流倒是与弘昼交好,昼儿在军中的威望颇高啊,连七爷都在夸他运筹帷幄。”
“弘历在毓庆宫估摸着如坐针毡,毕竟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东宫呢。”
“婉凝,皇上是何态度?”楚娴忐忑问出口。
婉凝语气从容:“还能是什么态度?虎父无犬子啊,更何况是龙子,皇帝自是默许皇子争斗倾轧。”
“江山岂能交给庸才,太子若连东宫都无法守住,今后还如何守住江山社稷。”
“娴儿,只是弘历似乎被晖儿与昼儿逼得太过火了,我有点担心弘历会坐不住。”
听着婉凝像讨论赛马般讨论她的儿子,楚娴心内五味杂陈。
心不在焉与婉凝用过晚膳,楚娴枯坐在窗前许久。
身后陡然传来久违的熟悉脚步,楚娴浑身一僵,并未转身。
自从踏入畅春园,与那人再不曾照面。
说些什么呢?无话可说,还有三个多月,她就要离开了。
何其悲哀,她与他,竟从最亲密的枕边人,沦为无话可说的陌路人。
“娘娘,万岁爷驾到。”春嬷嬷见皇后娘娘仍是背对着万岁爷,忍不住战战兢兢开口提醒。
楚娴忐忑转身,软着身子准备曲膝迎驾,胳膊却被那人猛地抓住,一把将她拽入怀中。
楚娴在那人怀里挣扎许久,见挣脱不开,索性破罐子破摔。
“贱妇那拉氏,给万岁爷请安,不知万岁爷深夜造访寻贱妇,所为何事?”
头顶上方传来男人一声冷笑,手腕忽而传来温润触感,楚娴低头,愕然发现手腕上多出一对南红镯子。
不待她追问皇帝为何莫名其妙送礼物,旗鬓又是一沉,楚娴纳闷抬手抚摸,竟触到一对步摇。
“万岁爷这是为..”衣襟上多出两串压襟。
“四样,你清点清楚,答应你之事,朕从不食言。”
男人说罢,忽而抓住她的手掌,狠狠甩向他的脸。
“你做甚?”楚娴大惊失色,不知道为何那人忽然抓住她的手自打嘴巴。
他甚至还贴心的反手用他自己的手背掌帼,力道之大,即便隔着他的手掌,仍是震得楚娴手背发麻。
男人俊脸上多出两道殷红鲜明的掌印,楚娴满眼错愕。
从没见过吵架扇他自己耳光的男人,她被男人莫名其妙举动吓傻了。
“对不起,是爷口不择言。”
楚娴怔然,原来他说的是骂她贱妇这件事。
他一番自罚,倒是叫她不好意思再阴阳怪气将贱妇挂在嘴边恶心他。
男人说罢,寒着脸转身离去。
楚娴含泪将镯子与压襟取下,攥在掌心。
他说过每年她生辰之日,都会亲手做礼物,今日他竟然将过往四年缺失的礼物一并补齐,忍着怨气来送礼。
“皇后..”
一句生疏冷漠的皇后,将楚娴悲戚情绪拽回。
楚娴嗫喏许久,不知该如何回应。
“明年想要什么礼物?”
楚娴攥紧掌心礼物,垂首回应:“自由。”
一阵死寂过后,皇帝拂袖而去。
春嬷嬷痛心疾首:“皇后娘娘,万岁爷今晚纡尊降贵前来,是给您台阶下的,方才只要您说两句软话,哄着万岁爷留宿,您定能与万岁爷和好如初,您这是何必...”
“和好如初?不可能,为时已晚,回不去了。”楚娴失落喃喃。
还有三个月,还和好如初做甚?
和好之后,他还会故技重施,周而复始,她早已厌倦。
九月末,畅春园内药味刺鼻,太医们鱼贯而入,俱是满面忧色。
皇后病情来势汹汹,昨儿已卧床不起,今儿更是昏迷不醒。
苏培盛哆哆嗦嗦领着内务府总管前来。
“万岁爷,内务府已准备好为皇后娘娘冲喜的寿棺...”
咔嚓一声,御笔折断,皇帝久久不语。
“要什么棺材!滚!都滚!”和亲王弘昼泪流满面。
“都滚出去!”太子弘历低头擦泪。
“还是冲冲喜吧,说不定能化险为夷...”弘晖哽咽道。
“皇上,您是要强留一具尸首,还是要皇后好好活着,您该知道,她一生执念是什么,她都快死了,求您饶过皇后吧!”
婉凝哭天抹泪劝说。
龙椅之上传来数声叹息。
“传朕旨意,皇后那拉氏已崩逝,停灵畅春园九经三事殿。”
“辍朝五日,在京城诸王、文武百
官、命妇皆需齐集畅春园举哀,持服二十七日。”
“朕抱恙在身,由诸皇子主持皇后丧仪。”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婉凝含泪冲入内殿。
大行皇后出殡这日,在一片魂幡缟素与哀嚎痛哭声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出畅春园。
婉凝将奄奄一息的娴儿抱在怀里:“娴儿,我们去哪?我陪你去。”
楚娴有气无力攥紧婉凝的手:“我想回江南..回那座院子。”
“好,好,我们这就去江南。”
马车方行出几步,忽而四面八方传来绵长丧钟声。
皇后崩逝,是国丧,山河同悲,寺庙都需敲响丧钟。
一阵阵不绝于耳的丧钟传来,随着钟声愈发密集,婉凝忽而面露怪异:“不对啊,这钟声数量为何..”
楚娴亦是察觉到丧钟不对劲,垂死挣扎坐起身来:“不对,为何丧钟还不停下,快让他们停下!”
是丧龙钟!皇帝驾崩才会敲一百零八响的丧龙钟。
如今才雍正九年,为何会出现丧龙钟。
楚娴挣扎着掀开马车帘子,踉踉跄跄往回狂奔。
“停下!不准敲丧龙钟!皇帝在哪!皇帝在哪!”
“快停下!!”楚娴声泪俱下。
“万岁爷有令,先帝与先皇后合葬入泰陵,同棺而葬。”
身后忽然传来苏培盛悲痛欲绝的哭声。
楚娴转身冲向苏培盛:“胡说什么!他在哪!”
“万岁爷已驾崩了,您节哀啊。”苏培盛匍匐在皇后脚下。
此时一辆淄色马车缓缓驶出畅春园,马车前头戴着笠帽的男子远远朝楚娴伸出手心。
“帝后同日出殡奇景,你不看?”
楚娴悲喜交加,气得一把抓住那只温热手掌,狠狠咬住那人手背:“为何不看,我定要亲眼目睹狗皇帝终于死了,当真是大快人心!”
“我必须好好看看!”
楚娴含泪松开那人的手掌,跑回自己的马车里。
婉凝坐在马车辕前,错愕看驾崩的皇帝信步而来,待皇帝走到马车前,婉凝含笑离开马车。
楚娴躲在马车里不敢露头,此时马车缓缓驶离,楚娴病恹恹躺在马车内的软榻上,昏昏沉沉入睡。
婉凝不远不近跟在马车后头,说不出的羡慕。
婉凝目送马车跟在送葬队伍之后,缓缓离去。
“福晋,王爷来接您回府邸了。”这些年来,闫进日日都会陪着王爷前来请福晋回府邸,没一次遇到福晋给好脸色。
“我呸!哪来的福晋?我瞧你们王爷是昏了头吧!莫不是要让我帮他孙儿洗尿布不成?做他的春秋大梦!我要前往江南定居,现在就走,让他滚!”婉凝朝着不远处的马车怒喝一声,翻身上马。
.....
乾隆元年立春。
海宁府安澜园迎来不速之客。
前几日,安澜园方圆十几条街巷一夜之间易主,全都换成了旗人居住,还是天子亲掌的正黄旗包衣旗人。
没人知道安澜园发生何事,就连安澜园的主人,海宁陈家都对安澜园讳莫如深。
安澜园内,两个臭棋篓子正在嬉笑着耍赖悔棋。
“娴儿,你下这不对,你该往这落子。”
“我呸!马走日,你别诓骗我!”
“二位主子,该用晚膳了。”
婉凝抻抻懒腰:“那两个登徒子还赖在外头不走吗?”
一听登徒子,春嬷嬷与桂嬷嬷不约而同颤身。
“二位爷..还在呢,今儿还报名了府里的账房先生和管事遴选。”
“去去去,两个老东西来煞什么风景,不是告诉你,必须选十八岁的俊俏少年郎吗?十八岁,不是三十八!”婉凝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