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作者:
默弗 更新:2025-10-24 13:01 字数:3242
“一定要站这么远吗?”那时,他问。
唐轲耸肩:“我没想好,你不能逼我。”
“这个距离都能打电话了。”他们之间隔着一张清明上河图。
没想到这句给唐轲提供了灵感,她当场拿出手机拨通号码,“那就打电话吧。”
算了,还乐意和他说话就好。傅裕想。
后面几天,他加班加到很晚,发消息给她:「十一点回,留个灯。」
tank:「收到/敬礼」
foru:「十二点回,留灯。」
tank:「收到/敬礼」
foru:「十一点半,灯。」
tank:「收到」
foru:「。」
tank:「/敬礼」
今天傅裕没说时间,总归要加到十一点以后,唐轲便堂而皇之地躺在沙发上玩游戏。此人所谓的“考虑”,其实早就考虑得差不多了,她不排斥傅裕的感情,对他也有一定的好感,关键在于,她谈起恋爱来绝对会和现在判若两人,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成为一个务实中透露一丝幽默,幽默中透露一丝抽象,而抽象中又透露一丝理智的大人有多么艰难,恋爱绝对会打破这个天平,那么她一手建造的商业帝国,不,农业帝国,也不对,一手建造的家业帝国,将土崩瓦解。
回应了感情就处理不了婚姻,处理了婚姻就回应不了感情,她陷入两难的境地。所以她寄希望于灵光一现,等待耳边出现微波炉加热完毕时,发出的那声清脆响亮的“叮——”
在当下的节骨眼儿上,有件事被唐轲忽略了,数数日子,她搬到傅裕家已经一个多月了,她和前房东谈的条件是,她先不收回押金,房子继续帮她留着,一个月后再决定退不退。她忘记找前房东,时间一到,前房东来*找她了。
唐轲接起电话,垂头看地,纠结地在客厅绕来绕去。
“能不能再留一段时间?”
“空了空了,差不多都空了,一些大件,比如椅子和落地镜我还没处理。”
“几号啊,我忘了,我现在去找一下合同。”
“叔,九号来着......叔,我知道您的意思......哎,哎哎,我明白。”
“这样叔,我多交一个月房租,我的房间您先别租出去行吗?也别让人来打扫,剩下的我自己搬。哎,我回来的,当然了!”
“对,不签合同,不用那么麻烦,钱我等下就转过去,您就当缓冲期,可以不?哎,哎哎,好嘞,谢谢叔!”
稳住前房东,唐轲长舒一口气。多付一个月租金看似亏本,实则——亏本,百分之百亏本。她情急之下做的决定还真是糟糕,为了给自己留出一条宽敞的退路,不惜让手头变紧。
她沮丧地转身,撞见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客厅的傅裕,差点吓得灵魂出窍。
“我靠!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不停地疏通胸口。
“你揪我发财树叶子的时候。”傅裕将她的苍白尽收眼底,而他的脸色也算不上健康,问:“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
唐轲专心打电话时注意不到周遭的事物,也会无意识做出一些重复且无聊的举动,她不是有意冒犯发财树大人的。
“没谁。”她打哈哈,“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啊?”
“嗯,今天有点累。”傅裕说,摘下手表,罕见地提不起兴趣和她说话似的,乌云密布地回了房间。
唐轲欲言又止,本想关心两句,还没想好措辞,他就消失了。到底是加班加累了,眼底的黑眼圈都冒出来了。
她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愧疚。傅裕从头至尾为她付出的时间和精力不说有多么伟大,至少把丈夫这一角色演得扎扎实实。而她只顾自己开心,从未主动给他提供过什么实际价值,只知道玩,只知道搞怪,连他身体越来越疲惫也没发现。
可是,万一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又该怎么办呢?她的拖延,她的犹豫,她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故而两头都不放手,这些对他来说,非常过分。
她对不确定性的恐惧不应该由另一个人承担。
......
傅裕一沾床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听见朦胧的敲门声,但他睁不开眼睛,额头不停冒汗,浑身发热,衬衫粘在皮肤上,束缚着他难以喘气。
敲门声停了,噩梦浮出水面。
他梦见他永远打不通的关卡,一座迷宫。他接纳大部分游戏,唯独无法接纳迷宫,高高的围墙,曲折的道路,周而复始的环境,还有身前身后失败的脚印。如果他只是一颗豆子,一点像素,那么走不出这片迷宫对他来说,就是一场无边无际的噩梦。
他梦见他一个人孤独终老,典当了人类的所有情绪换来心上人的一面,见过了,就散了。
他怀疑是否是因为自己太贪心才导致的不得善终,这个世界本就在周而复始,人和人本就在聚了又散,他脑袋发瘟,一意孤行,走出象牙塔后仍然妄想他的意志就是世界的意志。
他忘了,距离太远的话,也是听不见回音的。
......
傅裕被一通急促的电话惊醒,一看时间,已经第二天早上十点了。他迟到了,吴姜问他怎么还不来公司,全组人都等着他定开会时间。
傅裕按了按太阳穴,头昏脑胀,昨晚没来得及洗澡,还出了一晚上的汗,身上粘腻得很。
“我可能发烧了,会议改到下周吧。”他说。
吴姜高喊:“不会吧?!你真被我传染了吗?你去过医院了吗?”
“还没,等会儿再说吧。”傅裕开启扬声器,随后脱掉衬衫和裤子,说:“你跟老刘说声,请假条我等下就申请。”
“行,那你好好休息,唐轲呢?她在你旁边吗?”吴姜问。
傅裕:“她上班去了。”
“啊,你一个人能行吗?”
“没事,挂了。”
傅裕扶着墙走出房间,强忍胸口的不适,去浴室冲了个澡,没过多久,又冒出了一身汗。
他躺在沙发上,只觉得眼前昏天暗地。唐轲昨晚给他发过几条消息,他没看见。
「你好像看起来身体不太舒服,没事吧?」
「要不要喝水?」
「你睡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半夜难受的话可以叫醒我。」
还有一条她今早发的消息。
「早餐在桌上,我上班去了」
「我今晚睡单位,不用等我」
傅裕删删改改,只留下一句:「好。」
他这个状态开不了车,更没有走动的意愿,吃下退烧药后硬抗了一整天,然而夜间又烧到了38度。
他蜷缩在沙发上,空荡荡的屋子和难受的生理状况,令他格外患得患失。
独居生活本来是什么样的来着?起床,吃饭,上班,下班,吃饭,打游戏,睡觉。生病了去医院,但是打针很痛,和公鸡啄人一样痛。没药了点外卖,外卖也能买到处方药。
不行,不行,他一个人不行。
好想她,好想她,好像她......
她要离开了,像今晚一样,她不会回来了,他不希望那样。
他本可以忍受一个人的夜晚,忍受生病,忍受毫无逻辑的梦,现在他做不到了,他最不能忍受的,是没有她在身边。
“傅裕?!”
“你怎么睡在客厅啊?”
“你怎么了?”
“你哭了吗?”
唐轲值完班回到家时,天刚蒙蒙亮,她蹑手蹑脚地开门,却看见沙发上团着一具清瘦的身躯。
她走过去,拨开他湿漉漉的刘海,发现他眼角有道深深的泪痕,心猛然一跳。
傅裕熬了一夜,不间断地惊醒又睡去,意识模糊,额头烫得无可救药。他抬手寻找声音的源头,没有方向感地捕捉他的梦寐以求。
咚!
他重重地摔下沙发,压倒了一个人。熟悉的气味,他朝着颈窝深嗅不已。
好像是她,好像是她。
他紧紧地抱着唐轲,双腿牢牢夹住,用力把人揉进肋骨里,头一拱一拱磨蹭她的脸颊,像一只刚被解救出来的困兽。
-----------------------
作者有话说:会撒娇的男人最好命……
第44章 44抽
唐轲的心情很沉重,可能跟她胸口压了一个沉甸甸的成年男子有关,不过更多的应该是这位男子梦呓时,嘴里喊着她的名字。
他的体温十分滚烫,像一片巨大的暖宝宝。结合他憔悴的面容和沙哑的嗓音,她不难推断出,这人病得不轻。
“傅裕?傅裕?”唐轲推了推身上的重物,企图唤醒他的意识。
然而她越把他往外推,他抱得越紧。无可奈何,她只好反其道而行之,安抚他的头,怀里的人果然放松下来。
“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她问。
傅裕不答,一味埋头。一生仅有一次的回光返照,老天爷大方地赐给他意中人的呼唤,意中人的温度,以及一个柔软的枕头,死得其所,夫复何恨。
良久,尖锐的疼痛渐渐从两侧太阳穴消失,外界的一切渐渐有了实感,而他终于清醒过来,意识到他抱的正是意中人本人,根本不是什么回光返照的枕头——枕头不会长出两只手,不声不响地钻进他的睡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