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作者:卢卿卿      更新:2025-10-24 13:02      字数:3019
  福泽之水,自然要福泽万民,文娘子,也应当在其内。
  穆同面色不变,心里却忍笑忍得辛苦。
  文玉当然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连那柳枝在瓶中的时间也估得丝毫不差,不消多说,文玉也知道穆大人在想什么。
  她倒也不打算躲开,方才宋凛生不是说了吗?沐春可洗净去岁,迎接新时,是顶有福气的意思。既到了凡间,她不妨也遵从凡间的规矩,更何况穆大人洒的又不是冰雹,几滴水而已,她还是受得住的。
  文玉闭上眼,高举着两手,预备去接那沐春水。
  可是耳畔仍然是众人的喧闹,预料中的沐春水却未落下来。
  文玉蹙眉左右晃动了一下脑袋,狐疑地睁开一只眼入目是一片白,准确来说是素白色的锦缎。
  文玉抬头往上,原来是宋凛生挡在自己身前。
  许是因为先前的跑动,他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松开了些,一缕鬓发叫水打湿,紧贴着他的额头,在他白净的面庞上蜿蜒成水墨画中的远山,连绵向下一直隐入脖颈。
  丝丝水珠顺着他的鼻尖落下,面上便是如此,更不消说他那湿了半边的脊背。
  文玉唇齿微张,穆大人是怎么做到拿根柳枝洒水却好像将宋凛生丢入沅水河里倒灌了一回的?
  文玉想开口问问宋凛生,没淋着罢?却又觉得多此一问。
  只是她想不明白,宋凛生既说沐春有福,怎么又来拦在她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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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注】引自《离骚》
  第35章
  小宋大人,这下有福啦!
  文玉一想到宋凛生所说的,沐春礼能辞旧迎新带来福泽,再加上他现下湿漉漉的鬓发,忍不住便想逗他一逗。
  宋凛生并未同她逗趣,只是目光深深地望着她,急急开口,问道:文玉娘子!没事罢?
  文玉闻言倒是一愣。叫那沐春水泼了满身的分明是宋凛生,又不是她,怎的宋凛生反过来问她有没有事。
  她浑圆的杏眼当中全是不解之色,满到将要溢出。或许是宋凛生的目光太真挚,文玉不由自主地便低下头去打量了自己周身一圈,待确定是无碍之后,才又抬头向宋凛生看去。
  他身量高,立于文玉身前要高出个头来,文玉的颅顶堪堪比奇宋凛生的肩头。他此刻正垂目看着文玉,那双眼睫好似漆黑如墨的鸦羽,在他一双盈动如春水、深沉似秋波的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文玉看得愣神,神仙精怪的面容即便是不满意,也可凭法力、修为,重新幻化,这宋凛生一介凡人,真难为他生的如此好看。文玉这般想着,一时倒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话。
  宋凛生见她不开口,以为是哪里出了问题,急忙开口追问道:没淋着罢!文玉娘子!
  我我
  你身上有伤,见不得水的。宋凛生继续说道,他记挂着文玉背上的伤口,也不知好全没有。
  他与文玉娘子男女有别,太刻意打探人家的伤情,原本就不合适。更何况,自阿柏阿竹入府之后,他他更是没什么理由再单独过问文玉娘子的伤势。
  他前日原本想叫洗砚私下里问问阿柏,左思右想却还是作罢。因而不知文玉娘子的伤势现下到底如何,便是有了阿竹阿柏两个女使,他也总是不放心。
  还是莫要叫文玉娘子沾水得好。
  啊?文玉这才回过神来。
  随着意识回笼,她才想起背上的擦伤这么一回事。有些事,例如她背上的伤,不提便罢了,一提起来,她倒觉得哪里都不舒心了。
  文玉只觉得后背一阵发痒,许是伤口结痂所致。她那日为了能在宋宅多留些时日,并未动用法术疗伤,仅是用了宋凛生的药便算完。
  要不怎么说凡人就是凡人呢!若是受伤,便要忍受伤口上药、愈合、结痂等繁复的步骤,不似法术来的洒脱。文玉忍不住在心中叹口气,神仙不好做,凡人也难当!
  我我没事!文玉忍不住动了动肩膀,倒是你,淋得这样湿。
  你总说开春天寒,叫我别冻着,现下怕是你先受凉!文玉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穆大人手劲也忒大了,竟洒出这好些水来!若是淋着她便还好,偏生遭殃的是宋凛生。好似自她下界寻到宋凛生以来,他就没遇到什么好事文玉在心中暗叹她得想个法子为宋凛生转运才好。
  宋凛生舒了口气,文玉娘子没事便好。
  他将目光从文玉的脸上移开,俯首左右扫过自己的衣袍。倒也还好,只是后背并发髻打湿了些许,算不得什么事。
  要不我们回去罢!文玉提议道,她虽想看祭神礼,但宋凛生既湿了衣衫,还是尽早回府得好。莫叫他害了病,照人间着治病抓药的功夫一阵捯饬下来,又得拖上十天半月。
  她今日行了禊祓礼,又吃了江阳水席,见过了穆大人扮的春神,同宋凛生一道吟唱,已经很知足了。
  文玉瞅了眼宋凛生单薄的身板儿,心道:可别将宋凛生的身子拖垮了。
  回去叫宋叔煮热汤给你喝!文玉说道,你也得将着衣衫尽快换了才行。
  说着文玉便抬手去捉宋凛生的肩膀,预备拉住他一道回程。
  文玉娘子!宋凛生反手握住文玉的小臂,示意她等等。
  他方才开口便顿了一顿,他几时竟这般熟练地便能不假思索便握住文玉娘子的手了
  一点水而已,不碍事的。他出言宽慰文玉,轻柔的声线就像在水里泡过,带上了几分湿润和喑哑。
  文玉娘子头一回来祭祀春神,我可不愿意叫文玉娘子败兴而归。他笑意融融,开解着文玉。
  文玉原本都掉头往回走了,此刻只能停下身听宋凛生说话。她秀眉轻蹙,一双如水秋瞳染上几分迟疑的色彩。宋凛生说的话,她当然心动。只是
  你的身子要紧!祭祀春神虽难得,但是每年都有,不急一时!文玉两相权衡下,坚定了自己的选择,但你只有一个,最是紧要!
  宋凛生闻言心头一紧,文玉娘子她说我最是紧要
  心中的想法越盛,他一时怔住,动弹不得。
  而文玉浑然不知宋凛生心中所想,只当他顾忌祭祀之事。也对,凡人最重祭神之礼,将生平的大小全依托给天神,那般敬畏之心,可以想见。
  文玉也不由得思虑起来。师父啊师父,你博爱苍生、胸怀万民,又有梧桐祖殿香火无数,想必不差我这一次祭拜罢!待我重回春神殿,一定日夜苦学,继承您的志向,争取早日飞升!这不比一次祭祀来的划算?
  她心中好一阵念叨,继续说:春神大度,最爱世人!你当也负载其中!
  祭神不在仪式,而在心中!你且放心,便是春神亲临,也是叫你先回去保重自身的文玉又使力气去拉宋凛生,他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宋凛生心中反复品味着那句你只有一个,最是紧要,早已神飞天外。无数的想法从心中里钻出来,那莫名的神思四处流窜,叫他抓也抓不住。脑海一片混沌,不似先前那般清明。
  直到文玉费劲地唤了他好些声,宋凛生才堪堪回神。
  文玉娘子他清浅的声音响起。
  嗯?文玉抬头看着宋凛生,她倒是不知道,这宋凛生竟如此倔,是拉也拉不动,拽也拽不走。她倒想使个术法将他直接丢回府上。
  宋凛生瞧着文玉,他原想着,头一回带文玉娘子领略上巳日的风光,无论如何也该坚持到夜里放完灯才行,这才算有头有尾。
  几滴水而已,有什么要紧,便是伤寒风热他也受着。
  不想文玉娘子却如此在意他的身子,宁愿不看这祭神礼,也要叫他回府休整。
  他看着文玉,她细碎的发丝遮住了半边光洁如玉的前额,随风轻轻漾动。那一双眼生的灵动,好似八月桂花夜那漫天的星子全落入了文玉一人的眼中。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前人能在*情思缭绕时,遥望星河一整夜,直至天色破晓。
  宋凛生望着文玉的一双眼睛,心想:见着文玉娘子眼中的璀璨群星,便知前人所述不假。
  微风轻拂,文玉帷帽上的轻纱也晃出几丝波纹。那薄纱一角偶尔从文玉的眼前抚过,将她那一双眼半遮着,叫人看着若隐若现,似有还无。
  看在宋凛生眼中,便是那星子,看得见,抓不住。他手指微蜷
  宋凛生?宋凛生?文玉抬手在他眼前晃动,你要说什么?怎得不说话?
  宋凛生这才发现,他竟入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