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作者:
卢卿卿 更新:2025-10-24 13:02 字数:3047
他眼中精光乍现、带有难以掩饰的怨毒和愤恨,又或许他甚至懒得掩饰。
劳烦你回去带句话,就告诉那个姓贾的
就说,故人请见!
第71章
姓贾的?
宋凛生心中一惊,江阳府衙任职的官吏拢共加起来也找不出第二个姓贾的,不过也就只有同知院的那位大人一个
正是贾仁,贾大人。
言罢,那刀疤脸拉起缰绳掉转马头,一溜烟儿便扬长而去,只留下阵阵尘嚣昭示着这里所发生过的事。
可是,又是从何说起的故人请见?莫非这人竟与贾大人有些旧交
难怪,他会对江阳府衙的休憩时日,了解地那般清楚。
宋凛生脑中思绪万千,百般猜想浮浮沉沉、难以辨别。原本就莫名沉闷的脑子更是混沌不清,他的意识开始逐步抽离,就连最后一丝清明也无。
只是他阖上眼之前,陷入无边黑暗之际,却怎么也想不通一件事。
到底为何,事事都与贾大人有牵扯?
若说陈勉身涉府衙中的案子,合该由他负责便罢了。江阳府的城防事宜他身为同知派穆大人去巡防也说得过去。
只是今日不过是突生的祸端,实在可算得上是万般无二的巧合,竟然也能同他有说不清的关联。
除非,这并不是巧合,恐怕这中间确有其事。
他的脑海越发昏沉,这一切像是理也理不清的线团,交杂在一处让他毫无头绪。
宋凛生强行支撑的最后一缕意识也随着文玉消失的身影而溃不成军。
他很想出声再唤一声文玉娘子,就像是往日里无数次那般寻常,只是他唇齿微张,终究是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
耳畔的马蹄声渐远,只是不知那马匹会将文玉载向何处
宋凛生只听见洗砚在他耳边的声声呼唤。
恍惚间,他想起文玉先前的话,便抬手去够腰间的那块玉玦,只是他手无寸劲,显得费力非常,随即他便双眼一沉、陷入无尽的黑暗。
这江阳府好似一张巨大的黑网,说是网,却是密密麻麻毫不透风。
宋凛生就像那春日蝴蝶,振着一双薄如蝉翼的翅膀,生生落进了那早已织好的黑网之中。
当他凝视着这张无边的网,却毫无预兆地卷入其中。任凭他如何挣扎,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灭亡吗?宋凛生指尖蜷缩,眉心蹙起
他绝不相信。
公子!公子!
宋大人!
哥哥
伴随着宋凛生的昏迷,一时间,洗砚和枝白并阿珠几个孩子的呼喊交杂在一处。
那声音惊了屋檐上的鸟雀,扑棱棱地飞起来好大一片。
洗砚回头望向那鸟雀远去的暗影,瞧上去就好好像是两笔水墨般的一撇一捺。
远处是沐浴在金光之下的山岚,近处是残破不堪、默然伫立的后土庙,两厢映照、相对无言。
尘烟不息之下,已然望不见那歹人挟持文娘子离去的身影。洗砚一口气悬在胸口、不上不下地憋得难受。
他很是气闷,整个人耷拉着,颈间的细长血线已经干涸,凝成个项圈儿似的挂在他脖子上,看起来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庆幸。
只是,当他想起文玉的交代,便又觉得仍有事可做
至少,先带公子和枝白娘子回去找穆大人,还有阿珠妹妹这一行人的安置问题,眼下这后土庙是万万待不得
与此同时。
文玉匍在那马儿的背上叫其驮着不知跑出多远,再者,那刀疤脸是个狡猾的,半路曾停下来在文玉的脸上绑了厚实的粗布麻带,将她双目遮住。
这一伙人小心谨慎,不曾同文玉讲过只言片语,便是她问什么话也不见得有人应声,只撂下她一人唱独角戏。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文玉不由得在心中戏谑一声。
偏生她灵力运转不顺畅,无法隔物探视、窥得前路,是以,她也不知现如今到了什么方位、哪处地界。
只是这一路上,皆是春芽破土、杏花重叠的香气,那气味叫风浪吹拂着,一一钻入文玉的鼻尖,似乎在同她传递着无声的答案。
想必是离后土庙越发远了,怕是差不离行至郊野村落。
文玉的脑海中浮现先前同宋凛生一道在穆大人的府经厅看过的江阳府州志,照那上面的舆图记载,从后土庙出来,无论从那个方道行走,个把时辰是出不了江阳府的。
再加之这刀疤脸虽是白日行凶,却未掳走她们所有人,想必有所忌讳。那他必定绕路而行,不敢堂而皇之地走官道,如此这般路途便翻了好些倍,更是绝了逃奔出江阳府的可能。
更何况,他方才同宋凛生说有话要带给贾大人。那既然是故人请见,总没有前脚请见,后脚逃奔的道理。
这些人势必在附近某处有落脚点,意图暗中窥伺、闻风而动,想办法同贾大人见上面。
文玉的心好似春风过境的沅水河面,几经波澜吹皱之后却又忽而平静下来。
现下洗砚早该带着宋凛生和枝白娘子,还有阿珠和彦姿一众弟妹回城了。
只要他能同穆大人碰头,那想来是平安无虞的,只要他们无碍,文玉也就放心许多。
文玉一个人同这伙人缠斗,倒还叫她更放松些,不必考虑手段,更无须顾及方法。
他们以多欺少,那就不能怪自己对凡人动用法术,即便是被师父捉住,也左不过是挨一顿训。
她救了宋凛生,叫他幸免遇难,便是挨训那也值了。
不知过了多久,这一行人快马加鞭的步伐总算是慢下来些许。
文玉这才得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她从前总是认为诸神有仙法护体,自然是长生不老、高坐云端,而凡人却不过身着寸缕,合该是生老病死、命薄易折。
万事万物自有定法,各在其位、各尽其事。
只是自她下界以来,却屡次将自己的认知亲手打破。
就好比此刻,她灵力不灵、精不成精,就和这世间万万千千的凡人如出一辙、别无二致。
叫人绑了手脚便动弹不得,蒙了双眼便难以视物,她本为精怪,却阴差阳错做了回凡人。
可见,世间万物并非总有定法。即便是做凡人,也得亲自做了,才明了个中滋味。
耳畔是寥寥风声吹拂,卷起文玉鬓边的碎发,那毛茸茸的发丝掠过面颊,挠得她好生痒痒。
再加上她这一路颠簸,身下的马儿似乎是跟那刀疤男人串通好似的,恨不得将她五脏六腑都颠出来。
文玉暗自运转灵力,试图找到灵力阻塞的原因,以谋后着,只是她脑中时不时浮起阵阵眩晕,叫她思绪也断断续续、不得连贯。
只朦胧中听得一道男声的呼唤随风而来:
当家的,你这是?
那声音爽朗干脆,听起来是个年纪较轻的男子,只是那说出口的话语似乎尤为诧异。
随着这道声音同时而来的,还有丝丝缕缕的热气拂面,略显嘈杂的窃窃人声,时而有三两声虫鸣交织其间。
文玉叫那布带子遮住了双眼,耳朵和别处的感官却仿佛反而更加机敏,哪怕是一丝细小的声音她也绝不轻易放过。
热气、人声、虫鸣
文玉只觉得两颊发烫,很是烤人,这感觉是火光罢?而那絮絮低语的人声,约莫不下十余人,再加之先前在后土庙时的十余人,这刀疤男人手下少说也有三十余口可供他差遣。
他到底是什么人,又从何处网罗来这许多人为他办事?
便是早先在东街市上遇到贾大人捉拿陈勉,也不过是几个江阳府衙的官差,不曾见这样大的阵仗。
若说是流寇贼匪,他似乎又总将道上的规矩挂在嘴边,可若说是什么正经马队
文玉睁开眼,望着眼前这黑蒙蒙的布条,不知说些什么好。
这哪里像是正经人做得出来的事?真不知他走的是哪条道。
至于那稀疏的虫鸣声声
文玉在心中无奈摇头,就算是宋凛生的观梧院,也少不了虫鸣鸟叫的。
如今上巳重三都过了,更莫说惊蛰,蛇虫出动、鸟鸣声声实属常事。
就凭这两声鸣叫,她实在辨不出自己身在何处。
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起,紧接着便是有人翻身下马带起那马鞍上的装饰叮当作响。
有人起了头,众人便纷纷下马休整,高低错落、重音起伏的脚步声不绝于耳,却并无文玉想象中的尘土飞扬、灰扑满脸的事情发生。
那么她至少可以知道,这里的浮尘远比后土庙一路上过来要少些,即便是脚步从高处踏下,也不会带起尘雾。
土地潮湿、丰润,难道此处靠近水源?若是水源,是否还是同沅水河在一条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