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作者:
卢卿卿 更新:2025-10-24 13:02 字数:3001
那上头栩栩如生、跃然纸上的竟然是贾大人的面容。
因叫宋凛生压在了最下层,掩藏于横七竖八的宣纸之后,是以洗砚并没有注意到。
就连一旁静默伫立的穆同也是眉头一抬,显然不曾想到宋凛生除了那些不知何处杀出来的贼人之外,也画了贾大人。
宋凛生的指尖在那墨迹上一寸寸拂过,画纸上的贾大人沉默不语,他眉间的肃然、两鬓的灰白、脸上的威严之色都叫宋凛生描绘地一丝不差。
只是宋凛生两指一顿,所谓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描得出人脸上的风霜,却写不了人心中的痕迹。
若他真掌握了我的动向。那么,便不止是那日出城,这么简单了。
恐怕昨日之事,他也一早便收到了消息。包括他同洗砚来了穆经历府上的事。
若真是那般,那么他和穆经历便没有连夜赶往府衙的必要了。
他们现在就像是叫人架在火上烤,烈火油烹之下,好似初生的羔羊,又怎敢妄动。
两眼一黑地往前冲,不过是打草惊蛇,徒劳而已。
他们在明,而对方在暗,若是一头撞上去,正中了他人下怀。
因而昨夜,公子和穆大人说了一同前往府衙,却并未动作?洗砚总算是想明白了几分,原来公子迟迟未见行动,是另有打算。
宋凛生将手从那人像上移开,而后又将那纸张翻面、图画朝下搁置。
正是。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等。
他以为一切皆如所料,那我们便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且不论那为祸的一干人等是否真与贾大人有关,他若是得了消息,想必此刻早有策略应对,也对他们的动向有所预料,他们便是连夜去了府衙也是无用。
可若是他们不去呢?
那便可打乱对方一早便设想好的境况,叫他百般猜忌、自乱阵脚。
穷则生变、变则生乱,届时自然会露出破绽来。
宋凛生抬眼扫过洗砚怀中的画像,而他们便可利用这时间,先将这伙人的面目画下来,要查其来路必定用得上。
穆同顺着宋凛生的视线望去,忽而便领会了他的意思。
这些人若真是过路的流寇,既劫持了宋大人,随便索要些金银财帛想来是不成问题的。
可对方仅仅是以洗砚作胁,掳了文娘子,最后还交代宋大人回来带话。
想必是同江阳府有些渊源,即便不是,也是同贾大人脱不了干系。
有了这些人的画像,那便可先从他的府经厅查起。府经厅收录着这些年江阳府的文书、户籍、校注,其中户籍册的编撰
虽是上任经历所著,可他先前经手整理过一番,也有所了解。
早年的户籍册详细记录了每户人口、籍贯,个别不知因着什么,也是有画像的。
他可先去府经厅将那些卷宗籍册查阅一遍,看能否有些蛛丝马迹。
那现下
那现下又该等到什么时候?洗砚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再一次将这沉闷的寂静打破。
宋凛生闻声而转,将目光投向门外。
院中清音婉转、鸟雀啼鸣,各色花草浸润在一院薄金之中,微风轻动,那盈盈春意便顺着风向吹拂进内室,洒落宋凛生满眼满身。
只是,他何来闲情逸致呢?现如今的宋凛生,身上是春之意,心下却是冬月寒。
日头已有些高了,瞧着天色,已比往常去府衙的时辰晚了好些。
不知府衙那头,贾大人是什么境况
那不知方向的某处,文玉娘子又是哪般境遇。
宋凛生的手不自觉抚上腰间的玉玦,触手温润细腻,微微的暖意自掌心传来。
他握住那块玉玦,就好像握住文玉的手一般令人安定,只是他不能忽视的是,自己心中那隐隐的不安却越发强烈。
宋凛生强压下心头异色,眼下他不能乱,绝不能。
再等等。
再过一个时辰,待正午休憩之前,府衙众人皆松懈的时候再去不赤。
公子的安排自然有道理,只是,公子,我怕洗砚在旁出声,一开口便是难以言喻的顾虑,语调也难掩焦急。
就怕时辰拖得久了,文娘子那头会生什么变故。穆同与洗砚的担忧相同,面色却并无多大变化。
宋凛生遥望着院外那四角的天空,天色澄明、碧空如洗,与他此刻心境截然不同。偶有孤雁划过,却是形单影只,叫人望而生叹。
文玉
第82章
阿嚏
晨光乍起,丝丝冷意袭来,叫文玉鼻尖一痒,止不住得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原本也没什么,打喷嚏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更何况,谁说妖精便不会打喷嚏呢?她如此安慰着自己。
只是此刻,耳畔传来的飞鸟扑棱而起的声音,还是让文玉有些出糗。
文玉仰面瞧着枝繁叶茂的树杈,其上竟然一只鸟雀也不剩下,空余微微颤动的枝桠昭示着方才的动静。
她在心中暗啐一口,跑什么跑啊,都是山中的姊妹,她有那么吓人么?也不知这些鸟雀之中,可否有已开了灵智的小友。
若是有,能帮她同师父传个信也是好的。
那扑着翅膀四散开来的鸟儿划过天际,又隐入更远处的苍绿之中,消失不见,便是一片羽毛也不曾给文玉留下。
瞧这架势,恐怕是没有了。
文玉撇撇嘴,暗自紧紧了拳头。过了一夜,她这灵力还是不得恢复,更无法在周身流动,仍同昨日一般阻塞停滞、不受调遣。
难不成,真是同师父的庙宇离得太远,叫她想蹭些神息、滋养法力也不行。
她心中一颓,无奈地叹息一声,而后那浑圆的小脑袋便耷拉下来。
入目的是众人不耐、探寻的目光,那眼神仿佛在说文玉一大早的鬼叫什么。
文玉这才发觉,许是方才那声实在有些咳,响亮,将闭目养神的众人吵醒,扰了人家的清梦。
她眉梢轻抬,两个眼珠滴溜转着,颇有些心虚的意味。
直至她的目光与一旁的申盛对上,申盛的眼眸中也是混沌不清的迷蒙,手上的书卷早已歪斜至他膝头,只差毫厘便要滑落在地。
文玉记得昨夜申盛一只捧着那书卷不撒手,也不知最后是不是实在睁不开眼才勉强困觉,若是精神足,恐怕他还真要彻夜学书呢。
她不再吱声,而是缩着脖子往后退去,昨夜的种种历历在目,她还是不要妄动为好。
娘子,可是着凉了?申盛一手去拾那书卷,一手揉着惺忪的睡眼,说话间便往文玉这头来。
昨夜实在失礼了。申盛看着文玉衣衫单薄,鼻头泛红的模样,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是我害了娘子。
若不是他当家的也不会
他双目紧盯着文玉手腕间的绳索,面上是难掩的愧色。
怎么能怪你?
文玉显然也注意到了申盛的视线,她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莹白如玉的纤纤素手此刻就像是路边的白菜一般被捆在麻绳之间,绳子的粗粝将她的皮肤磨得泛红,有几处还破了皮。
文玉哪里受过这般苦,先前不过是叫沙石磨了后背,宋凛生便又是伤药又是补品地往观梧院送。
现下好了,她凝眉瞧了一眼伤处泛出的丝丝猩红,这荒郊野外的,只有自个儿受着了。
她不怕疼,也吃得苦,只是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文玉不禁哑然失笑,师父说了,木石无心,她一个木头变的,哪里来的心呢?
她双手提起向申盛扬了扬,对那伤口仿若未觉,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疼痛,反而还出言安慰起申盛来。
我早同你说了,我是叫人家抓来的,不是请来的客人。说话间,文玉眼尾一扫,向稍远处的刀疤脸望去,似乎刻意说给对方听一般。
就该有被绑的待遇嘛。文玉的脸上扬起清浅的笑意,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过谢谢你,还叫我体验了一把以礼相待。
我我,都怪我申盛眉心蹙起,昨夜种种不禁浮在眼前
他原先想着当家的出去一趟,哪里带回来的小娘子,瞧着年纪又极轻,许是哪家走失的,或是当家的救回来的。
毕竟这一路从外头回来,当家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从一些为非作歹之徒手中救回不少老弱孤女。
虽然当家的交代叫他将人绑了,他也不曾放在心上,当家的一向是个嘴硬心软的,这弟兄们都是晓得的。
是以他才给文玉娘子松了绑,还找出这回在外头收的毯子给她夜间御寒用,想来到了第二日早上,当家的势必要将这小娘子护送还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