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作者:卢卿卿      更新:2025-10-24 13:02      字数:2965
  因为我说他脸上的疤丑陋至极,有碍观瞻。
  文玉的声音压得极低,可任她再低的声音,此话一出,仍是有如千般石入水、激起万层浪。
  啊?文娘子,你!申盛似乎叫这话惊着了,他猛地起身一时站不住,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直直跌坐在地上。
  你竟然我方才不是说不可随意提及,你申盛的话音断断续续,全然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是是是,你是说了。文玉眉梢一抬,无奈地扁了扁嘴,只可惜,说晚了?
  文玉存心同申盛逗趣,看他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文玉越发觉得有意思,她干脆高举两手,显露出腕间的绳索。
  我都被绑上了,你才同我说这些。她眉心蹙起,作惋惜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叫她扮得好生逼真。
  文玉身为精怪的本领在此刻尽数显现,她总算知道了,原来在有些事上,她还真是可以无师自通。
  也难怪从古至今,下界的神者、仙者不知几何,同凡人逗趣,这可比在春神殿里读经书、诵典籍来的有意思得多。
  第84章
  申盛面上的惊诧难以掩饰,五官更是皱成一团,似乎对于文玉的话很是难以接受。
  这好端端的一位文弱娘子,怎么说得出这样这样,申盛心中一顿,好似也并非什么罪大恶极的话。
  只是见她眉眼弯弯,浑像只得意的狐狸,全然不似她懵懂无害的面容。
  那你可是闯了大祸。申盛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一面抖落身上的碎屑,一面同文玉答话,从前有人当着赵大哥的面出言侮辱,触了他的逆鳞,可是叫他倒吊在树上,挂了三天两夜。
  当时又正直酷暑,那人险叫晒成人干。他话音一顿,吊足了文玉的胃口,才又接着说道,那场面,真是惨不忍睹啧令人唏嘘。
  文玉闻言一时默然,她垂眸看了一眼手上的绳索,不住地吞咽着,我罪不至此罢?
  捆住没事,倒吊也没事,可她此刻无法施展法力,这可是天大的事。
  若他真将自己倒吊起来,一时半刻还真是不好逃脱。文玉心中一虚,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她怕什么?她可没真的嘲讽人家的相貌
  正如此想着,却突然听得申盛噗嗤一声,似乎再也忍不住笑意。
  文玉闻声望去,他那一张脸憋得通红,活像是秋日里熟透的柿子,高悬于枝头,压得枝桠低垂,似乎下一刻便要落下来。
  申盛面上的笑容从眉梢荡到唇角,很是生动,同他先前有些拘谨的样子判若两人。
  文玉心中一道灵光闪过,忽而就明白过来。
  好啊你,你骗我?
  瞧他那架势,也不像是说的真话,什么倒吊起来,什么三天两夜,说得再真却也在他绷不住的笑脸之下露出了马脚。
  彼此彼此罢了。申盛的手擦过鼻尖,摸了一把,笑得很是开怀,你说是也不是?文娘子。
  原来,他也将文玉的话识破。
  她哪里是因着几句话便将那姓赵的刀疤男人惹怒。
  申盛也发觉,这其间,必定还有旁的渊源。
  文玉面上一红,像是染了极好的胭脂,留下一抹酡红,使人似醉非醉、沉溺其间。
  她将自己的手往回缩,重新藏匿在那绒毯的金丝花纹之下,不再显摆手上缚着的绳索。
  落在申盛眼中,若是先前他将文娘子比作狡黠的小狐狸,那此刻,他便是踩住了这小狐狸的尾巴。
  他不再穷追不舍,而是收住了笑意,正色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不如告知于我,我也好从中调和。
  文玉闭口不答,心中腹诽,瞧他见了那赵大哥的模样,和老鼠见了猫也差不了多少,他对那赵大哥有好印象在前,又隔着下属的身份在后。
  叫他去调和,兴许反倒给他惹一身麻烦。
  更何况,无端发难挟持洗砚的人是那姓赵的,被掳至此处的是她文玉,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她这可都算是无妄之灾。
  到底是为什么招此祸事,她尚且没弄清楚,怎么现下反倒要她来说明?
  文玉瞧着眼前那毯子,其上金光粼粼,很是耀眼。可是落在文玉眼中却越发看不惯,她一时之间竟无端有些恼怒,一把将那毯子掀过,也顾不得此刻寒凉的夜风吹拂。
  你来问我?文玉再没了先前那逗趣的心思,只压抑着心中不快道,倒不如先去问你那赵大哥。
  而后便将脸转至一侧,不再语言。
  申盛得了文玉的答复,面色稍惊,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转身遥望了远处的赵大哥一眼,他闭目静坐,面色沉静,时有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假寐养神。
  申盛又回身看了一旁的文娘子一眼,她不知何时也闭上了双目。
  看样子,此题在文娘子处算是无解了。那不如去问问赵大哥?
  此后更是月明星稀、一夜无话。
  思绪回笼,申盛看着眼前冻了一夜的文娘子,分明鼻尖都冻得通红了,此刻却还有闲心同他玩笑。
  缕缕金光洒下,将文玉的发丝镀上一层暖色的光晕,叫她整个人都沐浴在柔和的晨曦之中,眉眼都温和起来。
  他昨夜后半宿原本想着真去同赵大哥问询一番,可是到了面前,临了却又问不出口了。
  赵大哥更是岿然不动,似乎全然不曾察觉他已到了跟前一般,就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许是睡着了罢?申盛别无他法,只得又轻手轻脚地回到文玉身旁坐下,而后便越发困倦,不知什么时候,竟不知不觉地入了睡。
  在酣梦中畅游的申盛自然不曾瞧见,自他掉头走后,赵大哥却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
  文玉瞧着眼前跃跃欲试的申盛,便将手往后又缩了缩,只是破了些皮,不碍事的。
  好啦,我又不曾怪罪于你,哪有你这般爱往自己身上揽事的。
  言罢,文玉又重重打了个哈欠,只是她欲伸手抻懒腰的时候,又才想起自己被绑在一处的两手。
  她化形时间不长,却好似已做了很久的人。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已不想似从前一般,做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妖怪了。
  申盛不再语言,只沉默着蹲在文玉身侧。
  周遭的人大多都仍在睡梦之中,这也正是文玉所奇怪的,哪有人掳了人质来,却可以如此放心大胆地酣然入睡的?
  难道不是该安排好些人手轮流值守,生怕有人前来突袭,或是她寻机跑了么?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十分合理。
  从昨日她得的消息来看,这一支人马,约莫真是往来的商客,做些以物易物的生意。
  在他们眼中,昨夜不过是行至半道,随意找了个山脚休整罢了,是以睡觉歇息才是最紧要的。
  对于文玉的倒来,虽说有些惊诧,却也并未当回事,更不曾分神来管她的闲事。
  若真是如此,那这紧要的解谜关键,还是在那姓赵的领头男人身上。
  还是说文玉左右瞄了一眼,还是说他们掩饰伪装的太好,乃是贼人所扮
  她难以确定,还须得更多的消息才是。
  只是,文玉的眼神扫过身侧的申盛,申盛此人不是城府深的,该说的不该说的昨日已同她抖落大半,应是再无什么更深层的消息了。
  文玉将视线投向更远的那人,此刻正起身往一侧走去的男子,他面上疤痕显眼,腰间佩刀叮当,正是那位赵大哥。
  只是他一直坐在远处,若想从他身上知道些什么,须得想办法靠近他才是。
  文玉仰面望着天幕,林间草木茂盛,在头顶围起圆环一般的形状,似是一扇天窗,从中落下缕缕春阳。
  从底下望出去,山顶的群峰走势,隐约可见,掩藏在其间的梧桐祖殿有丝丝香火飘出,隔得随远,却仍是依稀可辨。
  她尝试着捏了捏手心,却毫无反应,周身的灵力四处逃窜,不受控制。
  她的法力竟是半分也未恢复。
  许是离得太远,文玉心中一动,不禁计上心来
  她得想个办法引这些人上山才是。
  文玉瞥了一眼身旁的申盛,见他仍是一脸自责的模样。很快,便可以不必自责了。
  哎呀,人说守成,不若求变,静待,不若谋夺。文玉刻意提高了音量,不再怕扰了他人清梦,你说,若是一味等待,咱们得等到什么时辰去?又会等来什么呢?
  她要的,就是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申盛,也包括那位赵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