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作者:卢卿卿      更新:2025-10-24 13:04      字数:2929
  郁昶审视的目光扫过,一番估量之后只得出四个字的结论
  深不可测。
  文玉眼尾一闪,明白郁昶话中的意思,和眼前的白衣女子对上,她没有胜算。
  可是,她原本也不预备动手,人家不过是好心提醒而已,她只要不上前去招惹,必定相安无事。
  文玉止步不前,却也不急着离开,她倒想看看此人是如何在层层冰冻之下钓上来那许多鲜鱼。
  她分明未见河面有被凿开的痕迹。
  那女子言罢,不曾再说些什么别的,似乎方才出声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对文玉和郁昶这两个过路人并不怎么感兴趣。
  不多时,那根没有钓线的鱼竿一扬起,伴随着哗啦的水声,板着尾巴跳动的鱼儿便钻入那只半人高的鱼篓。
  她的动作极快,文玉几乎没来得及看清楚,只听见鱼篓中一阵阵的拍打声。
  如此高绝的修为,不知是何方道友?
  文玉搜肠刮肚地将所识得的各路神仙在脑海中一一盘算过,却并没捋出个什么名堂。
  直至白衣女子转过身来
  其腰缠银鞭、眼覆白绫,一身素净的打扮却难掩她通身的华贵,青色的箬笠之下端庄大气的眉眼此刻正与文玉四目相对。
  文玉双眸微微睁大,忽然觉得眼前之人以及其目光中的柔和很是面熟,似乎在何处见过。
  文玉君?那女子扬眉,言语之间似有嗔怪,怎么?不识得我了?
  随着这一声文玉君,从前的记忆骤然回笼,文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唇齿的反应比大脑更快,文玉不禁喃喃道:不闻君
  眼前的素服女子是数百年前,在后春山衔春小筑之中有过一面之缘的中路财神赵不闻。
  只是,那时候的她锦衣华服、钗环珠宝是一样不落,可如今
  文玉并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赵不闻,只能用余光悄悄扫过她周身。
  荆钗布裙、箬笠蓑衣,除却那张美得很客观的脸,哪里还有半点中路财神的气派?
  虽则不掩华贵,可对于她的身份来说,却实在简陋了些。
  郁昶默不作声,对于这位什么不闻君,他并不识得。只是其既然知道沅水,想必与文玉也有些渊源。
  他抬步站在文玉身侧,略一颔首算作与赵不闻的招呼。
  赵不闻亦非什么扭捏之人,朝着文玉和郁昶扬了扬下巴,旋即便又转回身去将手中那根看不见的钓线抛于河中。
  于文玉而言,赵不闻既是故人,又是恩人,虽算不上什么相熟,却也说得上话。
  文玉裹着狐裘上前,几步便在赵不闻身侧站定,她看着深不见底的鱼篓,明知故问,不闻君,你在此处做什么?
  似乎很是无聊的问题,其实赵不闻压根没有答话的必要,可她转目瞧了文玉一眼,耐着性子说:钓鱼啊,钓到鱼才好给人赔罪。
  钓鱼给人赔罪。
  文玉福至心灵,不知怎么的就明白过来,接话道:是给你的坐骑吗?
  她想起从前在衔春小筑遇上不闻君之时,见过的那只橘色花纹的狸奴子,想必他会喜欢吃鱼罢。
  赵不闻虽没明确肯定,可从她淡笑着的眉眼来看,想必十有八九便是如此。
  只不过
  文玉抬眼扫过四周,再瞧瞧收获颇丰的鱼篓,天寒地冻,竟真能钓到鱼。
  霜寒千里、冰封万层,静止不动的沅水河道看起来孤寂一片,入目皆是满眼的白。
  文玉不由得将眼前所见之景与记忆中沅水的模样相对照,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两者联系起来。
  在沅水河畔她曾度过春夏秋三季,唯独缺了冬,因而,她是不曾见过冬日被冻住的沅水的。
  那时候
  今日这些鱼,咱们回去怎么做来吃?
  文玉提着裙摆赤脚走在田埂上,碧色的襻膊将其粉红的衣袖拢起,在日光的辉映下,她整个人如同一朵出水芙蓉,明艳动人。
  落在她身后三两步的宋凛生,一手提着文玉打湿的鞋袜,另一手拎着鱼篓和钓具满载而归。
  虽然是在田间地头,又身负重物,宋凛生月白的衣衫亦染上淤泥,可行走起来,其挺拔笔直的身躯却自有一番风骨。
  便是做着下水摸鱼的事,也难掩他半点风姿。
  在听见文玉的问话以后,宋凛生轻吟出声,唔似乎亦为此感到苦恼。
  难道又是清蒸鲈鱼?文玉蹦跳着转身倒着走,与宋凛生正面相对。
  他背对青山、辞别落日,整个人沐浴在一层暖黄的光晕之中,淡淡的阴影自眉弓扫过,令其眼底的笑意越发明显。
  文玉心道奇怪,也不知宋凛生是想到了什么,竟笑得这样反常。
  怎么?宋凛生忍俊不禁,明知故问,小玉今日想吃腌渍的口味?
  此言一出,文玉像是被人捉住后颈皮的猫儿般,登时险些炸了毛。
  宋凛生柔和温良的目光此刻就像是长出了细小的绒毛,虽然是轻轻地划过文玉的面庞,却仍然让她奇痒难耐。
  想起从前的那些话,文玉赶忙背过身去,不敢再看宋凛生。
  只是她心中忙乱,嘴上却是不饶人,横竖不与宋凛生对视的时候她便胆大许多。
  文玉嘀嘀咕咕地小声反驳:哪里的话,小宋大人不是有言在先,清蒸最佳,腌渍次之。?
  第249章
  后头一时没了声儿,在文玉瞧不见的地方,宋凛生已然是满面通红。
  他好似一只熟透的水蜜桃,只要文玉回头,轻而易举便能将其裹在外头的果皮扒开,露出内里汁水充沛的果肉来。
  那不过是他与穆大人争锋相对之时所说的气话,竟没想到叫小玉记住这许久。
  回想起那时在上巳水席之上的情形,宋凛生的难为情之下忍不住浮起一丝快意。
  他为了一道腌渍鲈鱼与穆大人对上,其实不过是想在小玉面前多多说些话罢了。
  现在想来,简直令人面愧。
  宋凛生耳根发热,眼神亦是躲闪,看着眼前快步往前的文玉,又忽而生出许多宽慰。
  只要如今与小玉在一起的人是他。
  目光扫过篓中尚且活蹦乱跳的鲈鱼,其实清蒸也好、腌渍也罢,甚至风干来烤亦不是不可。
  只要是他与小玉一起,便好。
  宋凛生半晌无言,文玉的唇齿之间不由得逸出声声得逞的笑意,混合着江风一道吹远。
  日落在她二人身后远去,将歪斜的影子拉得老长。
  待行至宽敞处,宋凛生提着鱼篓快走两步与文玉并肩而行,两人的身影不再你追我赶,而是时不时地靠在一处。
  青山伫立,渔歌唱晚,如同江阳府无数的年幼年轻年长者一样,文玉和宋凛生沿着沅水往上,一直朝着归家的路而去
  文玉闭了闭目,再睁眼时摆在身前的又是落雪纷纷、冰冻千层的沅水。
  从前的种种,如同大梦一场。
  她重新看向赵不闻装的满满当当的鱼篓,话音一转,文玉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不由得笑起来。
  可是这样多,不闻君的那只小猫儿得吃过这个冬日罢?
  猫儿?
  赵不闻但笑不语,倒并未回答文玉这番话,岔开话题反问道:你师父近来可好?
  突如其来的疑问,令文玉有些措手不及,一时沉默着并不急着答复。
  关于师父失了五分神识之事,她亦是今日才知晓,敕黄自然不会与外人道,师父更是不可能。
  至于不闻君从何得知,知晓多少
  师父文玉打量着该如何开口。
  罢了罢了。赵不闻倒并未刨根问底,只随意地将此事揭过。
  文玉见她这幅样子,似乎又有些遮掩的意味,反倒叫文玉更加不安起来。
  郁昶见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的尽兴,索性不出声打扰。
  文玉难得说这许多话,就由她去。
  可她沉默片刻,却冷不丁地发问:不闻君,吞吞吐吐的算什么?
  嗯赵不闻沉吟片刻,状似认真地答道,算我多嘴?
  此言一出,文玉当即垂目后退半步,恐冒犯了这位中路财神。
  她似乎逾越了。
  可赵不闻轻声笑着,言语之间似乎有着天然的沉着感,不恼不怒的模样更是对文玉这样的小仙有着十足的慈爱。
  不欲再在此事上纠缠下去,赵不闻指尖翻飞,随手一拉便又是一尾鱼儿入篓,岔开了话题,你呢?文玉君何故来此?
  我受师命,下界公干。文玉如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