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作者:卢卿卿      更新:2025-10-24 13:04      字数:2875
  文玉摇摇头,想告诉郁昶自己没事,而后她忍不住抽抽鼻尖,近乎贪婪地回味着记忆中的茶香。
  我知道!文宝灵光一现,忽然拍了拍手,转头向后头的人问道,方才说的点心果子,还没备好吗?
  光喝茶确实寡淡了些!
  正当此时,几位打扮利索的阿姊从柜台侧边的门帘后转出来,正正好呢!掌柜的!
  文玉捧着茶盏,看眼前鱼贯而入的女郎,将一众瓜果点心流水似地摆在她手边的桌案上。
  栗子、年糕、柿饼、蝴蝶酥。
  惊诧的目光一一扫过,文玉越看越恍惚
  这样样数数都正是她方才心中所想的,从前所爱的点心果子。
  似乎看到每一样,她都能立时想起与之相关的事来。
  开春的时候宋凛生和她在香樟树下烤栗子;
  热起来之后宋凛生也不怕辛苦回回为她带蝴蝶酥归家;
  后来入了秋,后春山的柿子她们吃了很久;
  刚刚入冬的时候,宋凛生便支起陶炉子烤年糕了
  文玉捧着茶盏却并无旁的动作,沉思许久后,她轻轻柔柔地抬袖小啜了一口茶汤,对桌案上的糕饼瓜果选择视而不见。
  文记,从店面来看,是一家专供糖葫芦的铺子,并无旁的点心出售,却能在转眼之间便奉上这许多品类来。
  一件两件是巧合,桩桩件件是
  预谋。
  第260章
  这只菱花盏真的很精巧别致,淡淡的鹅黄色将茶汤的碧绿青翠衬托得越发清透,较之从前观梧院那套茶具也毫不逊色。
  自溶洞中认下知枝起,至踏入文记铺子止,一切似乎早有预兆,指引着她前行。
  文玉淡淡笑着,只不过小啜一口而已,她唇齿之间尚有留香。
  茶是好茶。
  文掌柜。文玉摩挲着指腹,抬手将茶盏搁在桌案上,多谢你的敬亭绿雪。
  郁昶闻言心思一动,不知为何就忽然明白过来
  原来文玉在奈何桥畔几乎拔光了彼岸花腾出来的地方,种了无数遍也种不活的茶树,是叫敬亭绿雪。
  看着杯盏中微微漾动的茶水,郁昶宁静的心绪随之生起波澜。
  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就这样确定。
  分明当时谢必安和范无救追来制止的时候盘问了无数遍,文玉也不吭声,更是从未回答过这茶树的名字。
  在脑海中纷乱无比、轰鸣不止之时,他听见文玉接着说道:只是我与郁昶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文掌柜用点心了。
  文宝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小小的身子猛然一缩,赶紧抓住了陈知枝的衣袖,吞吐道:怎么会,姑姑你、你多用些
  方才的神采飞扬全然消失不见,文宝捉着陈知枝就像捉着自己的救命稻草。
  知枝,走罢。文玉目光移转,越过文宝看向陈知枝,随你去看看何处动乱,也好早些解决。
  而后她与郁昶也好继续向中洲行进才是。
  陈知枝僵直着身板,对文宝的拉扯置若罔闻,一双眼只紧紧地锁在文玉面上,闪烁的眸光显然并不简单。
  姑姑陈知枝呆愣愣地不知该如何说,方才机灵劲儿似乎消失不见,姑姑,我
  苏见白嚼吧嚼吧的动作停了下来,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陈知枝,只觉得奇怪。
  陈小道还有这样局促乖觉的时候,真是一物降一物。
  可她嘴唇蠕动了好半天,却始终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频频往店门口张望。
  见此情景,苏见白忍不住也往外头瞧去
  夜色沉沉、落雪簌簌,潜藏在漆黑一片当中的,也不知是什么稀奇事。
  苏见白都能发现的事,自然也逃脱不了文玉和郁昶的眼睛。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万般无奈。
  知枝。文玉心下微沉,极其不情愿地开口,江阳动乱,可当得真?
  真的!动乱是真的!陈知枝身子一颤,整个人如遭雷击,姑姑,我不曾说谎话。
  只是,江阳动乱是真的,她有私心也不假
  文玉面色凝重,看得就连一向张牙舞爪的苏见白也收敛起来,再瞧瞧陈小道那副紧绷忐忑的样子,他忍不住咬咬牙,帮腔道:我我可以作证,近来江阳动乱确有其事。
  见文玉的余光扫过来,苏见白心头一虚,赶忙撇清关系,不过这与我无关!我只是趁乱偷了几只鸡!真的!
  更何况那鸡他是瞧也没瞧见,等他追过去的时候,院里就剩下飞扬的鸡毛和把他当偷鸡贼的陈小道了。
  只不过这些话三言两语说也说不清楚,他索性认下,权当逗逗她,没想到却惹出后头的许多事来。
  反复在苏见白与陈知枝之间确认之后,文玉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下来,却仍是极其认真地开口,既是真的,便抓紧时间动身罢,莫要在此耽搁。
  说着,文玉便要起身。
  黄花梨打造的桌椅是舒适,却不能坐一辈子。
  在文玉出言的同一时刻,郁昶身形微动,随即上前与她并肩而立。
  目瞪口呆的陈知枝听完这话连忙摆手,姑姑一路辛苦,何不先用些茶水点心,再去不迟
  茶水点心?
  文玉眸光一变,侧身扫过桌案上的碗碗盏盏,心中疑惑更甚。
  不必,平乱要紧。
  言罢,文玉不再逗留,抬步便欲往外,这文记她不想多待。
  姑姑!
  陈知枝心头大乱,忙不迭地追上来,情急之下竟一把捉住了文玉的衣袖。
  哪有什么要紧不要紧?万事万物都不该比较,天下太平要紧,身康体健也要紧的!
  此言一出,似平地惊雷在耳畔炸响。
  文玉原本毫不犹豫的步伐登时顿住,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直的脊背似一把绷直的长弓。
  店内的灯火在她眼前忽明忽暗、似真似幻
  什么紧要不紧要。
  在我心中,小玉才最是紧要。
  她忽然想起宋凛生,想起宋凛生说过的话。
  间隔的数百年早已将记忆和现实割裂成无法拼接的两半,可陈知枝的一句话却几乎要将她拉到从不敢忘的过去之中。
  天下太平要紧,身康体健也要紧。
  文玉心中默念着这两句话,喉间忽然生出阵阵哽咽。
  文玉。察觉到不对劲的郁昶冷眼一扫,挥袖便将陈知枝从文玉身前拂开,如何?
  骤然之间的变化令文玉回过神来,知道郁昶做了什么的她下意识便要伸手去接陈知枝。
  我没事,放心。文玉极快地答道。
  无论如何,她不会要陈知枝有事。
  郁昶亦知道这一点,因而手上并未带什么力道,只是将陈知枝与文玉分隔开而已。
  文玉的心思,他就算不能全然知晓,却也能猜到八分。
  手中空落落的陈知枝垂眸扫过自己的掌心,而后猛地抬头再次扑向文玉。
  她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不能功亏一篑。
  姑姑,那你听我说陈知枝左右环顾着,看着柜台旁一丝动静也无的门帘不禁焦急起来,姑姑,我、我是说
  她只是想为姑姑奉上一些她喜欢的瓜果,能够留姑姑多待些时候而已。
  可如今要正经解释起来,她又觉得这话站不住脚。
  陈知枝百口莫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你们怎么欺负人啊!苏见白从犄角旮旯里冒出头,转眼间便横在文玉和陈知枝中间,有吃有喝还不愿意?真是不知好歹!
  文玉专注于陈知枝,对苏见白的这番话置若罔闻。
  倒是郁昶,冷眼睇过去,顷刻便叫苏见白收了声。
  虽知道他是好意,可陈知枝还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说到底,这是她与姑姑之间的事,一句两句的说不清楚的。
  她心中忐忑不已,只能无奈地上前将苏见白薅开,姑姑
  见其好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文玉淡声答道:启程罢,知枝。
  姑姑陈知枝张口匆匆唤道,话音间的局促张惶难以掩盖。
  文玉心有不忍,面色却无波。
  她不能再此处逗留太久。
  若江阳真有动乱,她不会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可若是没有,她便得加紧日程往中洲去。
  文玉不再回头,直截了当地向门外走。
  姑姑留步
  可不待文玉迈出两步,陈知枝的呼唤便又在身后响起,万般无奈之下,文玉仍是心有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