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作者:卢卿卿      更新:2025-10-24 13:04      字数:2889
  原本自昨夜接到文宝的消息之时,便想着该如何在姑姑跟前说起此事,此刻既然姑姑先发了话,他自然是要好生回答的。
  姑姑,何故问起?宋濯追问着,迫不及待想要求一个回答。
  小濯!文衡阻拦道,以眼神示意着宋濯此为姑姑私事,她二人不便探究过深。
  可文玉面上却无异色,反倒是在宋濯答话之后,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有一物想要交予他。
  闻言宋濯与文衡俱是一顿,二人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不知此时此地,姑姑还能有什么东西要交予一位长辞于世之人。
  只是,时过境迁
  如今姑姑身边坐着的也不是当日的宋大人了。
  文衡默默无言,心中却仍止不住唏嘘。
  她不过一介凡人,对于数百年之前的往事,自然没有知枝那样*清楚,可是她听父辈也说起过,姑姑当年在江阳与宋大人同进同出、登对非常。
  文衡见文玉不说话,便壮着胆子去瞧她身侧的郁昶,这位大人与姑姑一路同行,兴许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
  郁昶面色如常,对文衡打探的目光不置可否,并未有什么回应,只淡然地处在文玉身侧。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皆聚焦于文玉身上。
  文玉眉梢颤抖、眼睫轻垂,在片刻的沉寂之下,终于拂袖变出一物来。
  宋濯下意识地抬袖拦在文衡身前,闻良意则毫不害怕、瞪着一双大眼睛快步往前,惊奇道:姑姑,这是
  确切来说,是两件。
  淡青的星芒消散,随着文玉的动作而现身于桌案之上的,是两口雕花的箱笼。
  文衡仰面安抚了宋濯一眼,随即按下他的手反将其握住,拉着宋濯亦往文玉跟前去。
  姑姑,这便是文衡略一思索,恍若明白了什么。
  文玉并未答话,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桌案上的两口雕花箱笼,其精巧别致的龙凤纹路,以及扣头处的纯金锁环,无一不体现出打造之时所耗费的心力。
  抬袖缓缓拂过上头依旧完整的雕花式样,那一对双喜令她觉得无比刺目,文玉闭了闭眼,抬眸看向对坐的郁昶。
  昨夜,观梧院。
  郁昶。文玉微微凝眸,待看清眼前之人,便赶忙抬步跟上去,怎么在这里吹风?
  郁昶垂目不语,只静静地看着文玉催动术法,将他周身的碎雪化去。
  半晌,他不答反问,你呢?不也在夜雪中受冻。
  文玉原本还想追问些什么,却叫他一句话噎得在也说不出。
  她仰面古怪地打量了郁昶一眼,只觉得他与平日里有些反常。
  只是她如今心中大乱,倒也无力气与他争辩下去,文玉拉了拉郁昶的衣袖,好言劝道:回去罢,明日还有事要办。
  待文玉越过郁昶行出两步,直至发觉脚步艰难之时,才瞧见郁昶仍立于原地纹丝不动。
  看着二人交叠的衣袖,文玉又试探着扯了扯
  衣袂虽动、人不见动。
  郁昶?文玉心中疑惑更甚,往日里郁昶绝不会这样对她的话不理不睬。
  第268章
  至少,自往生客栈始至今日终,是不曾有过的。
  错身而过的两人,以文玉的回首而又拉近些许距离。
  郁昶缓慢转过身来,先是对文玉四目相对,而后又抬眼越过她的肩头,看向前面几步路远的观梧院。
  他眼中映照的火光忽明忽暗,衬得他整个人越发的深不可测、难以捉摸。
  文玉不明所以地折身回望,亦瞧着灯火通明的院落,其中雪落纷扬、毫无止息之势。
  郁昶远眺的目光下移,落在文玉裹紧的狐裘之上,那团雪白之中露出文玉纤细的后脖颈,此刻正朝着观梧院那头张望着。
  这不仅是宋凛生的观梧院,亦是他与文玉重逢之后,借住许久的地方。
  文玉。沉默许久之后,郁昶终于打破了诡异的寂静。
  应声回头,文玉不明所以地哼道:嗯?
  我有一样东西郁昶嗓音嘶哑低沉,犹疑着开口,要给你看。
  说着,不待文玉答话,郁昶便反手握住了文玉的腕间,将她圈入身前,一路带着回到了观梧院中。
  文玉脚步匆匆,顶着落雪在自那片早已谢去的垂花拱门底下穿行而过,直至在院中原本种着香樟树的那处停下,她仍有些回不过神。
  什么?文玉反问道。
  什么东西,需得在此刻给她看?
  郁昶凝视文玉一眼,而后双目定定地看着那处早已无香樟木影的地面。
  他不知做下这个决定是否会后悔,早知如此,当日便不该应允那人。
  这样的托付交予他,岂不是为难于他?
  郁昶闭了闭目,即便隔着层叠衣料,他却也能感觉到文玉小臂上淡淡的温热,不同于他周身鳞甲带来的坚硬,文玉的肌肤很是柔软、也更为鲜活。
  他下意识地握得更紧些、再紧些,似乎生怕稍一放手,文玉便会如同这院中的香樟木一般消失不见。
  香樟木的去处,他尚且知晓。
  可若真有那一日,他又该去何地寻文玉呢?
  文玉奇怪地看着郁昶,而后亦垂眸盯着空落落的地面,不知该说些什么。
  文玉。郁昶拉着她的手臂,与她正面相对。
  他很想自私一些,但如果这样能令她快活一点的话。
  文玉仰面,虽有些茫然,却仍是认真地答道:郁昶
  郁昶一手仍握着文玉,另一手抬起轻轻拂去落在她肩头的雪花。
  只要她快活,他也会高兴的。
  思及此处,郁昶似乎终于接受一般闭了闭目,毕竟他费尽全力要说服的不是旁人,而是他自己。
  一道白芒闪过,他二人身侧的忽然出现两口箱笼,正不偏不倚地落在方才所说原本那香樟木的生长之地。
  文玉略一偏头,便能将其尽收眼底。
  可她尚未明白过来,郁昶要给她看的东西难不成就是这两口箱笼么?
  这是文玉收回视线,莫名其妙地看向郁昶。
  当日我回来的时候。
  郁昶眸色一暗,他当初不该离开江阳,或许他不走,后头的许多事便不会发生。
  宋凛生已然身死,而你亦不知所踪。
  此言一出,文玉面色凝结,忽然失去了所有的色彩,整个人谨慎严肃起来。
  遍寻宋宅,也只剩下洗砚几个。
  他说的是实话,可往往实话却是最伤人。
  郁昶犹豫着,止住了话头,小心地看顾着文玉的神色。
  文玉面上并无伤悲,反倒透露出一股麻木,或许是对当时的场面回想过无数次,竟叫她生发出一种类似于防御的机制来。
  她略显木讷地看着郁昶,用眼神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可后者却并未没有立即接话。
  郁昶眉心微拧,他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他不明白。
  后来,洗砚将此物交予我。郁昶侧身,朝着那两口箱笼对文玉说。
  文玉后知后觉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她似乎能够领略,又似乎并不清楚,这是
  秋千架的确是不在了,大约是做了宋凛生的陪葬。提到他的名字,郁昶的话音仍是有些晦涩难明。
  他对宋凛生,并非只有全然的敌意。
  如今其身死魂消,又能与他争什么呢?
  可是,即便如此,他似乎也做不了所谓的赢家。
  而香樟木。郁昶叹了口气,如实说道,洗砚遵照宋凛生在世之时的交代,将其伐下打了这两口箱子,一直保管着。
  直至他去世,又将其托付与我。
  郁昶垂目盯着那两口箱笼,似乎又能看见当日鸡皮鹤发、容色苍苍的洗砚。
  你、你与洗砚,一直有来往。
  文玉忽然想起从前,那时候的郁昶还不是郁昶,是她的阿姊文荇。
  洗砚总是追在文荇后头,这也要给荇荇姑娘看看,那也要给荇荇姑娘瞧瞧。
  嗯。郁昶思忖着,回忆着那些会面的时候,不算多。
  那段日子,洗砚或许真当他是女子。
  只是洗砚不问,他便也从未挑明过,直至最后其生命的末尾,他自洗砚手中接过这两只箱笼之时,仍是以文荇的面貌与其相对。
  说了又如何呢?
  对于凡人短暂的一生,他不想给洗砚增添太多的烦恼。
  为何为何不早些给我。文玉张了张口,险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